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日记大全 > 正文

关于村头的日记

2020/03/14日记大全

村头的那些事—福莲

文/杨柳晓月

喜奶奶还是安静的去了,去的那日,晴朗的天突然昏暗下来,飘来一阵透凉的秋雨。还在田头栽油菜的二媳妇福莲发疯般跑回来,将倒在菜园的婆婆抱起,嚎啕大哭,哭声悲恸,草木皆哀。

在二媳妇福莲的哭声中,人们似乎感受到一种刮骨的痛,这痛,不仅仅是对逝者的悲怜,或许也有对生者的感伤。

喜奶奶一生育有七双儿女,四子三女。大媳妇进门的那一年,男人就因车祸早早离开人世。喜奶奶就这样一个人拖着未成人的六个孩子,艰难的生活,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最小的女儿出嫁了,才住进二媳妇的偏房小屋,享受最后的晚年生活。

喜奶奶的二儿子在县城一招待所做一个什么经理,平时很少回家,家里的农活、孩子和老人都是福莲一个人打理,每次回家,都是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溜光,皮鞋擦得铮亮,站在田头看着福莲一个人在地里忙活。

一次半夜,二儿子在外地喝酒回来,在村头大叫福莲开门。福莲或许是白天累了,睡的早,没听到男人的喊叫。男人大怒,撞开大门,借着几杯猫尿的酒劲,把床上的福莲揪起来就打。睡梦中的福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面对一贯骄横的男人,顾不了什么,与男人对打起来。福莲哪是男人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得大哭大叫。偏房的喜奶奶听到吵闹,赶紧爬起来劝架。此时的福莲怨气没处发,对着喜奶奶大叫:“都是你养的王八儿子”,并顺手拿起一把凳子砸向喜奶奶 。喜奶奶膀子被砸骨折了。喜奶奶忍着疼痛,抱着福莲一起哭。喜奶奶知道,福莲这些年受苦了,自己的儿子一直没把媳妇当人,自己也甘愿被打。

次日,膀子骨折的喜奶奶没有将自己的疼痛告诉村里的人,福莲也陪着婆婆去卫生院检查,弄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回家默默的帮喜奶奶打理菜园,还经常帮喜奶奶挑菜到集镇去变卖。村头的人都羡慕喜奶奶娶了一个好媳妇。至于好与不好,福莲从来不回应,只是自己心里常常在忏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喜奶奶早就忘记了膀子的事情,到死也没说出来。

“对不起呀,我的遭业的妈妈,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呀……”

只是今天,福莲在哭声中让村里人明白了一切 。村里的男男女女都落下了泪,也包括我。只是不知道,这泪,都流给了谁。

(备注:“遭业”是当地方言,就是受苦受难,遭受折磨的意思)

村头的那些事—金虎

文/杨柳晓月

小车在通往村头的水泥路上疾驶,两旁新开垦的耕地平坦而宽阔,地里的油菜苗已经蓊蓊郁郁,又预示着来年的油菜花的烂漫和丰收。透过车窗向远寻觅,村后的松树林早已不见踪影,更别说林中的那矮坟茔。收回眼帘,不禁陷入沉沉的回忆。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刚进高中的金虎,怀揣着奖状跑回家,向一向严厉的爸爸报喜。

“爸爸,我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老师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的。”紧张的金虎带着喜悦的眼神盯着一言不发的爸爸,急切的等待着爸爸的回话。

“虎子呀,你开年还是别上学了,爸爸也没钱你读书了,哥哥的病现在也好多了,对面的范大妈说给哥哥找个媳妇,需要几千元的聘礼,说等开年就可以把嫂子接进门的,哎……”爸爸说完叹了一口气。

金虎听了爸爸的这些话,像咽了气的皮球,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屋。

金虎早就预感自己没办法上学了,只是没想到,自己得了第一名还是没能改变这个结局。他躺在单薄的床上,想着自己的悲惨的命运,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金虎出生的那天,妈妈就倒在了血泊之中,爸爸一个人拉扯着姐姐、哥哥和他,艰难的抚养着他们。前几年,姐姐出嫁去了他乡,家中只有三个老少男人相依为命。可是天有风云,哥哥又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整天不言不语,神志不清了。为了给哥哥治病,爸爸变卖了所有值钱的家什,现在已经一贫如洗了,金虎知道,家里根本没有钱来供他读书了。

“爸爸,我开年不去上学了,你赶紧筹钱给哥哥结婚吧,我在家自己学。”金虎擦干眼泪爬起来,怯生生的给爸爸说。

“好吧,等爸爸有钱了,再送你去读书吧。哎……”爸爸又叹了一口气。

整个寒假,金虎和哥哥一起,打柴卖,挖泥鳅,帮着哥哥准备彩礼钱。在姐夫的帮助下,爸爸筹齐三千元的彩礼,请来锣鼓家什,欢欢喜喜迎接新嫂嫂。

亲戚邻里都来贺喜,都为金虎爸爸接到新媳妇感到开心,恭喜金虎爸爸完成了一项大任务。

“嘎爷爷,嘎爷爷,大舅舅在外面笑个不停啦,快去看呀!”四岁的外孙在外面大喊。一伙人赶紧跑出去,原来,金虎的哥哥发病了,整个人彻底的在锣鼓声中疯狂了。“完了,完了……”金虎爸爸绝望的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第二天,新嫂嫂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金虎爸爸在床上没吃没喝,没有说一句话,没过多日,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金虎望着“喜”字换“孝”字的门贴,望着痴痴发笑的哥哥,望着床头垒着的书本,呆了。他躲进被窝,在梦中书写自己的文字,在梦中幻想自己成了一名翻译,在梦中走进了清华的学府……

数九寒天,春寒料峭,大雪纷飞。金虎一个人闷闷的走到田头,望着风雪冰冻中耷拉着脑袋的油菜,轻轻掰断一根过早抽薹的菜薹,放到嘴中,涩涩的,没觉得一丝甜味。他走到尚未翻耕的预留苗地,狠狠地扯起还在风雪中顽强站立的稻兜,一把,又一把,他似乎要将这陈年的每一个稻兜拔尽。一天又一天,没有人知道,金虎拔了多少。

直到有一天,那扇还贴着“孝”字的大门没再打开,人们发现,在满堂屋的稻兜中,悲惨的兄弟已经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

在金虎的床头,我找到了他的文字:“人世没有我的学堂,天堂会有我的大学……”

(后记:金虎是我的表哥,他写有一手好字,他的字影响了我;他英文水平很高,一手英文写的犹如雕刻;他毛笔字苍劲有力,自成一体,我也一直未能超越;他留给我几本英文资料,我依旧保存在老家的木柜中;金虎也留给我许多伤感,我曾经为他写过一本小说《失落的黄泥情》,只是我一直不敢打开记忆的阀门,就让它永远尘封在了我家土屋的顶棚上,直至化为尘土……那些年,那些村头的回忆,犹如一把利器,直戳我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