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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韭花香

作者: 孙建萍2023/10/18现代散文

近来读汪曾祺,有一篇《韭菜花》让我颇感意外兴奋和亲切。

汪老先生开篇抄录五代书法家杨凝式的《韭花帖》:昼寝乍兴,朝饥正甚,忽蒙简翰,猥赐盘飧。当一叶报秋之初,乃韭花逞味之始。助其肥羜,实谓珍羞。充腹之余,铭肌载切。谨修状陈谢,伏维鉴察,谨状。看了这篇文章才知道不起眼的韭菜花早在五代就开始食用了,是蘸羊肉吃的。够奢侈。

韭菜花在我的家乡也是有的,不过叫法没那样文雅,而是直呼"韭花".每年入秋韭菜臺的花骨朵打着苞儿将开之时,最好是山间野生的,采来,清洗干净,晾干。去大石碾上,略添清水,推动石滚一圈一圈碾压,碾出绿绿的汁,加盐,收在陶罐里。

一般的吃法是韭花豆腐。称一块嫩嫩的豆腐,切薄片寸数长,开水里打个滚,蘸韭花,是极好的佐饭菜。韭花可多加盐,把些嫩豇豆嫩茄子腌在里面,是早年物资匮乏时,家家必备的咸菜。也有一说,把活的河蟹腌进韭花里。河蟹因为要挣扎着出来,在韭花里爬叉得勤,蟹爪象石臼一样把韭菜花捣来捣去。等河蟹爬不动了,韭菜花也叫它捣得更细碎更出味了;五脏六腑浸满韭花汁的河蟹,又成了别有滋味的珍馐。遗憾的是这种做法没吃过,不知滋味如何。

小时候,也曾跟母亲去山上采野韭菜朵儿,我们叫掐山韭花。一来母亲领我们姊妹秋游,二来为冬天储备小菜。掐山韭花,母亲是有经验的,知道哪块山坡多。到了山上,姊妹们成了放养的小马驹,这里跑跑,那里跳跳,比赛着谁掐的韭菜花朵儿大,谁掐的韭菜花不老不嫩正当其时。有时掐着掐着便跑去扑蚂蚱,扑得多了,用一根干草串起来,回家就是父亲的下酒菜。

秋后朝阳的山坡上暖烘烘的,等我们玩累了、玩饿了,拿出母亲烙的油饼,就着山风,甜甜地啃起来。有一回,母亲找到一穗残留在枝头的花椒,花椒已被秋阳晒红了脸,掐一粒就着油饼咽下去,麻麻的,好像一丝凉气把喉咙抽空。回过味来倒是清清凉凉的。

现在母亲年纪大了,不再上山掐韭菜花。到了韭菜花成熟时,就去市场买上几斤。和邻居大姨们搭伙去大石碾上碾碎,母亲说碾出来的香。碾好的韭花,母亲装在瓶里给我们每家一份。吃法也多了,冬天涮羊肉时,把韭花和在芝麻酱里,提香、去膻。

也常在超市里见瓶装或袋装的韭菜花。起初颇感疑惑,以为韭花是家乡博山的特色,别处没有的。今天读了汪老的《韭菜花》才知,韭菜花在五代就有,北京自古也有吃韭菜花的习惯,云南也吃韭菜花。在曲靖,韭菜花是送人的,是有地方风味的佳品。

杨凝式的韭菜花是蘸羊肉吃的。想来肥嫩的羊肉沾上韭菜花,绿莹莹的汁水在颤巍巍的肉块末梢还未滴落时,便送进嘴里,味道该是极好的。明天也想去买一块熟羊肉,蘸韭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