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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

作者: 韦健华2020/08/13现代散文

方妈这就去买刘垒最喜欢吃的豆糕。这一段时间,方妈让大儿子刘树把家里的墙新刷了一遍,把家具重新漆了一次,把家里的被子洗的洗、换的换,将家里的那几张烂凳子扔掉又买了新的,就差没把房子重新砌一次了———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也难保她不这么干。她真比过年还高兴!

因为,她的小儿子刘垒要回来探亲了。刘垒大学毕业参军后有十几年没回来过了。第一年,他还不时地打个电话回来,第二年除了偶尔有一封信回来,就没有电话打回来了。再后来,刘树告诉她刘垒当了连长,部队在西藏,太远了,回来不方便。方妈也埋怨过刘垒不打电话回来。可刘树向着刘垒,告诉方妈说刘垒的部队是保密的,工作也是保密的,不能打电话回来的。后来,刘树给她带来消息:刘垒已被部队派到国外参加维和行动,不能打电话回来。从此,方妈就天天在电视里找中国军人参加维和行动的新闻看,但从没在电视上看到过刘垒,刘树说刘垒的工作是保密的,不能在电视上露脸的。方妈说写信给刘垒,刘树笑着说刘垒的维和部队经常流动的,很难有确切的通信地址,写了也收不到。

方妈听街道的张大爷说军官有探亲假的,刘树还是向着弟弟,说可能刘垒想把几年的假攒到一起好回来住久些。这一年,方妈七十大寿,依然没见刘垒回来。刘树告诉了她,刘垒本来是准备回来的,后来部队突然有紧急任务就回不来了。

半个月前,就在方妈想着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刘树兴冲冲地告诉方妈,刘垒一个月以后回来探亲,并在家里住两个半月,把以前的探亲假一起补休完。这不,方妈听到这消息,足足忙了半个月。

方妈买了一大包豆糕,从平常走惯了的丽群路回来,在丽群广场看见一个看相的比较怪。这人能从上一代人相貌看出下一代人的命来,摊子边的人说他算一个准一个,那真叫绝!方妈便让那人算算刘垒。那个操外地口音的相面先生收了方妈不少钱,问了刘垒的生辰八字,同时看了看方妈的面相后,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方妈吓了一大跳,忙问:“这孩子有事呀?”

“不是。”相面先生说,“这孩子倒是大福之人,有出息呀!从军能当师长以上的官,从政一定是个跟市长一样大的官。”

“那你怎么那么难开口?”方妈不解地问。

“可是,这孩子是太白星的前世化身,福气太大!离开你以后,你只要一见到他哪怕是他的照片,他就有血光之灾、杀身之祸呀!”

方妈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

相面先生见此情景说:“大妈,你也别太伤心!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

方妈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忙问:“有解吗?花多少钱都行!”

“大妈,我不是骗钱的,跟你说实话,这没有解!但34年后,你就可以看他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方妈此时的心情稍好了些,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而且这天晚上流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方妈就让刘树无论是发电报还是写信,都告诉刘垒不要回来。一连好几天,方妈都在暗地里流泪。

从此以后,方妈只能从刘垒偶尔写回来的信中“看看”他。刘树一说让刘垒回来探亲,方妈准会制止说:“不用不用,千万别回来。”

其实,刘垒在参军的第二年为救战友就牺牲了。可是,刘树当时怎么都不敢将此不幸告诉守寡几十年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而且有心脏病的方妈,想等方妈身体好些了再告诉她。于是,就有了在西藏、去维和这些“说法”。前些日子,眼看就瞒不下去了,刘树才请几个外地朋友来帮忙,装成相面先生成就了“方妈相面”那一幕。果然,方妈不叫刘垒回来了。

过了好久的一天,方妈红着眼眶问刘树:“树子,你说垒子想我吗?”

“当然想呀!哪有儿子不想妈的。垒子肯定是很想您的。”刘树不知道方妈为什么这么问,为了编得更像一些,他还带了一句,“垒子好几次都说要回来看您,我按您说的没让他回来。”

一连好几天,方妈都在流泪,刘树知道她这是在想刘垒。

这天早上,刘树发现方妈穿戴得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已经去世了;床边有一个空药瓶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方妈的字:这样,我看不见垒子,他就能回来看我了。他不知道有多想看到妈妈了。别告诉他,妈是怎么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