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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锅的文章 / 一锅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煲一锅汤,爱一家人

文/古保祥

时常有一种时空交换的想法:煲一锅汤,爱一家人,终老一生,无怨无悔。

这种想法来源于幼时外婆的口耳相传。外婆不善言语,对人和蔼可亲,她一辈子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煲汤。煲汤是她祖上传下来的,据说外婆煲的汤能治百病,那时候医药奇缺,如果能够喝到外婆煲的汤水,便可以大病痊愈。因此,外婆是村里的名人,镇上的名医。

外婆不仅用汤滋养外公、舅舅、母亲和小姨,还滋养着偌大的一帮亲戚们。但汤喝多了都想始乱终弃,就像年轻人渴望外面复杂多变的生活,一大帮人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有些人失去了生命,有些人永远留在了都市。这一切,对于外婆皆是云卷云舒,荣辱不惊,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煲我的营养汤,赶上了,就喝点,赶不上就留着,反正火未停,汤未撤,夜未央。

外婆煲汤的秘诀在她撒手人寰后销声匿迹,我再去时,小炉火早已经拆掉了,现代化的大楼房拔地而起,至于煤火,更是无人问津了。

迫于时间的压力,我们再也不会守在煤火旁,费尽心力地去煲一锅漫长周折的汤了,我们会啃方便面,会吃快餐,或者是将啤酒拼命地倒进肚子里。

母亲在晚年时,终于学会了煲汤,小姨们说外婆偏心眼,竟然将衣钵如数悄悄传给了她的大女儿。母亲未置可否,只是笑着褒汤。一锅汤,煮上一天一夜的时间还嫌短,一张小椅子,一把大扇子,不用煤气灶,只用小煤火,砂锅里香汤四溢,馋嘴的我们凑在一起,等待母亲一声令下,便重温儿时的旧梦。

母亲说,煲汤贵在慢,这样肉才会融入汤里,煲汤也需要稳,这样营养才能充分洋溢。

幼小的孩子调皮地问道:难不成,要用一辈子时间,煲一锅汤吗?

母亲拍拍孩子的脸蛋说道:要得,这是煲汤的最高境界。

用一辈子时间煲一锅汤,那一定是世界上最芳香无比的汤了,这锅汤,一定会温润世间天伦,惊醒悠悠尘世,羞煞天上御厨。

我最爱的事情便是老了,与爱人在一块儿,花很长的时间煲一锅汤,汤中溢满了所有的人情与爱,汤中弥漫着烟火人间,也流淌着芸芸众生。

一锅饭,未冷

文/宇轩

兄弟姐妹聚会时,难免会谈到过往的岁月,以及那些旧生活留给我们不可抹去的印象和记忆。直到今天,已经儿孙满堂的大姐还依然半开玩笑半又愤愤不平地说:“母亲从来看你和大哥比谁都重。”是的,在母亲心中,大概我和大哥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原因可能是我们文文弱弱,不事农业,生活过得慢慢腾腾,落人几步。

记得,大哥中学毕业后,学过木匠,但是最终因为吃不下身体力行的这份苦头,从而转行变成电影公司的放映员。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份行当要说谋生,还算响当当的一个职业。印象中每到傍晚时分,大哥下乡放映,担着放映机走在巷陌田埂,身边总少不了陪他一起说说笑笑的青年男女。大嫂那会就是看中大哥的文艺俊朗之相,才毫不犹豫地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大哥。

直到大哥结婚后,我们一家人还蜗居在四间土墙草脊的老宅子里,母亲用几根毛竹,夹裹着两张芦席,在房子中间隔开一道山墙,就算分家了。

分家后的大哥,既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又同时遭遇市场经济变革。从电影公司下岗后,大哥先后在粮站做过肩工,粮站不景气,又沦落到窑厂,做起了搬运工。总之那些年为了养家谋生,大哥该吃的苦头,该遭的罪,大概也都一一体尝了。大哥的肺病也是从那时开始发作逞凶的。今天看来,他患上的应该是矽肺,属于职业病。

天高空阔,夜晚星明,那时村庄四野静寂,留在记忆中的,也就只有大哥几欲咳破屋脊的不能入睡的一声声喘息而剧烈的咳嗽了。那一晚,大哥旧病复发不能平卧,母亲给他喂着白开水,帮他捶背。那种浮刻在大哥与母亲眉头中的无奈和苦痛,远比现在砒霜淋过我的心头还要难过和绝望。

大哥吐血时,我们都在。

那一口如夕阳坠入林谷般醒目的腥红血迹,让母亲又慌张又悲哀。母亲把大哥揽在怀中,一边哭泣,一边扯下头上的蓝布巾帮大哥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只是大哥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从嘴角涌出,向来倔烈的母亲再也忍不住了,嘶着嗓子呐喊着:“老天啊,饶过这孩子吧,饶过这孩子吧……”

大哥最终被送到了肺科医院抢救。而母亲在紧急召开的家庭会议中,对着在座的叔伯和舅姨,以及我们兄弟姐妹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一锅饭,未冷”。

是的,母亲的心意大概就是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在座的亲朋家人就不能袖手旁观,有钱的出钱,没钱的也要帮忙筹措。

母亲把四下筹集来的钱,交到我的手中,让我送到医院帮大哥治病度命。母亲送我上车时,再三叮嘱的一句话便是“伢啊,你们都是我的命,要救救你大哥,一锅饭,未冷啊。”

在随后的十几年里,大哥饱受病痛折磨,母亲在生活与内心的双重压力中,也已到了心力憔悴,精神分裂的程度。

事实上,那些年每到四季轮转,天气骤变之时,大哥的肺病都会复发,我们兄弟姐妹也是举众人之力,该筹借的筹借,家中物件该变卖的变卖。我们都明白,源于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只要大哥在世一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份哀痛于母亲就会来得迟一些。而大哥最终还是在草黄秋冷,霜覆瓦脊的季节里,离开了人世。母亲用额头撞碰门帮的画面,直到今天,叫我心疼不已,不堪回首。

一锅子乱响

文/王太生

这个世界,有些声音非常奇妙。比如,一锅子乱响。

一锅子乱响,是那些锅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或疾,或徐,大珠小泡乱翻滚,散发滚烫诱人的香味。

小时候,外婆做狮子头,用苏州青肥厚的叶子裹衬。一阵急火过后,轻挑慢捻。粉嫩、圆润的狮子头,就像一只胖娃娃,躺在苏州青碧绿叶梗舒展开来的怀抱,锅内翻动着形、神、气、韵,传来狮子头咕噜咕噜的鼾声。

我所在的小城,早晨有一碗鱼汤面,汤料是用鳝鱼骨熬制。头天店家用猪油下锅沸至八成,将鱼骨和筒骨入铁锅煎炸,葱酒去腥,再用细筛过滤清汤,鱼骨里的骨髓、胶原蛋白、鱼的香鲜,被一古脑儿地调动出来。第二天清晨,锅底舔着温柔之焰,锅内翻腾的是趵突之泉,一锅熬上三四个小时,出锅舀汤。

山芋煮粥,一锅子乱响。山芋煮粥,硬和软的绝配。天冷的时候,有人冻得上牙和下牙直打哆嗦。此时,煮一锅山芋粥,耳灌“噗噗”之声,从头暖到脚。几只老山芋在粥里翻滚,翻滚的老山芋与一锅清粥忽上忽下,像两个武林高手比试拳脚;听上去,又像两个老头儿在相互埋怨吵架。宋人张耒写过一篇《粥记》:“张安定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肠腑相得……大抵养生命,求安乐,亦无深远难知之事,不过正在寝食之间耳。”

河水煮花藕,一锅子乱响。幼时,常见乡人从城河的船上搬来一口黝黑大锅,在河码头支一个锅灶,舀入带有植物清香的河水,把一堆花藕,交给那口锅,添入干柴、枯芦苇听着一锅子乱响,站在那儿卖。大锅子煮花藕,不紧不慢,汪曾祺在《熟藕》里说,“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柴禾在锅底传热,水汽冲击,花藕在大铁锅里“啪啪”乱响,让藕段和锅都微微颤动起来。

一锅乱响之后,声响渐渐停息,水汽氤氲渐入佳境。一锅子乱响,某种内在的自然节奏,一锅子的平民烟火奇妙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