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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审美的文章 / 审美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审美人生

文/莫小米

人活一世,可以有无数种方式,特别令人羡慕的一种,我称其为审美人生。

多年前的一天,一个朋友来找格法,朋友提议喝咖啡,格法提议看戏,结果两人走进了戏院。

朋友不喜欢那戏,说太吵,一扭头,却发现格法满脸泪水。他说这戏太美了。

格法当时一边在伦敦的一所艺术学校教书,一边攻读博士学位。他看的那个戏,来自中国,叫京剧。他到后台找到领队,说要学京剧。然后就毅然辞去了薪水丰厚的工作,学位也不要了,径自来了北京。

32岁的格法,语言不通,跟五六岁的小孩一起学武生,下腰、拿顶、压腿、拉筋,忍受撕心裂肺的疼痛,租住在胡同里,上很臭的厕所……

第一出戏,《三岔口》,半个小时的戏,学了一年多,第一次在工人俱乐部演出时,帽子掉了三四次,大带也掉了,裤子也散了……但这些都不能令他改变主意。现在他是中外有名的“洋美猴王”,《大闹天宫》是他的招牌戏。

由格法,想起奥地利女孩玫瑰,美丽、修长,一头金发,像个模特。在维也纳美术学院取得学士学位后,她只身赴墨西哥、埃及、芬兰、印度等地学习考察。当她来到中国杭州,就不想走了,一待十多年,取得了中国美院中国画系的博士学位。玫瑰的导师评价她“深得其中淡远的韵味”。

那时我编的报纸版面,玫瑰有个专栏叫“留学生作文”。她的遣词造句总令我叫绝,让我对家乡杭州一切习以为常的事物另眼相看。电话联系了好久,想见她一面。记得那天有很好的阳光,我到约定的地点,她已早早地站在那儿,中式小袄,一双绣花鞋。

她还喜欢古老的昆曲,拜了师,学习千回百转的唱腔。她比我更中国。

更欣慰的是,格法和玫瑰各自都遇到了天成的佳偶、美满的爱情。

随心而走,到喜欢的地方,学美丽的艺术,做热爱的事情,把人生过程看作审美过程,美的意趣像月光般刷亮一切,生命充满不可言说的诗意。

这就是令人羡慕的审美人生。

书香的老街门

文/贺宝贵

童年时代,我家街门上很有书香气。

四合院的街门半新,两扇木头门厚墩墩的,有两寸吧。拉也罢,推也罢,沉甸甸的,也许是东北三省的名贵杂木呢。推门拉门的时候,门会发出“吱”的声响,虽浑厚嘶哑短暂,却悦耳动人,好奇也淘气的我,偶尔会反反复复地开门关门,为的就是听那街门唱歌。一旦被娘听着,会教训我一顿。知天命之后才听闻,那“吱”的声响,只有技艺超高的木匠才可以造做,它是用这声响周知有人进出院子呢。街门下方,镶嵌了寿桃形的铁皮,铁皮上有门钉装饰,那门钉个头类似五分钱硬币。门中间有一对铸铁的门耳朵环儿。门环儿的粗细大约有六个圆的圆钢,耳朵座儿的形状像早点吃的锅盔,也像女人乳房。拍打它们,会有“啪啪”的沙哑声,也蛮好玩。街门里面的门插关有两道,都是木头的,其中一把带着锁簧。另有一把铁滑子,铁质细腻,闪亮光,可活扣或死扣。门插关和铁滑子的形制都很精致,发出的声响同样吸引我。

大约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读出了街门上的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末尾的“长”字,当时还弄不清该读“长短的长”,还是“长个子的长”。对联雕刻在门扇中间,阳刻浮雕,字体像行楷,字迹个头像成人的手巴掌,字的笔顺,字与字的间距,凸出与凹陷,都恰到法度,比字帖上看到的楷体又丰满又肉头,加上字体上有朱砂红一样的油漆,更传递出一种中国门雕的古拙之美。

街门还会隐隐约约散发香气,我出出进进,总喜欢闻那淡淡的香。我自豪,为自家院子有这样的门,为门上有这么多好玩的零碎,为门上有一副好对联。散学了,会约了同学,专门闻那香味,听那门声。可能是自个的神情语气不当的缘故,让同学受了刺激,同学说,看你兴的,不就是这么个门!“兴”,当时孩子大人常用的词语,指人的自我显摆或者自鸣得意,多用在贬义场合。紧接着同学会说,北关街,堡子里,西夹道,刘家大门,跟你家街门一样的多的是。这四条街连着我家北关街的东西南北,我觉得同学说的有理,那种“兴”的神态转眼无影无踪了。

也许是三年级吧,新华书店的售货员进院推销杂志,有《诗刊》《蜜蜂》《萌芽》杂志。售货员叔叔亮着嗓子喊“传家久,继世长”,还说“看见你们街门的对联,一院子书香门第,所以我们才进来”。人往往经不住三句捧话,婶子大娘出来看热闹。我头一回听到“书香门第”这个词,以为这必定是个好词。平板车上的杂志让我饶有兴趣,《诗刊》《蜜蜂》《萌芽》各挑了一本,也就是一毛钱吧。那时家里经济条件还算说得过去,娘递给我一毛钱。第二天我问老师书香门第的含义,才算含含混混地记住了。书店送来书香,我手不释卷。读新书的日子,我天天快乐。知道了郭沫若、艾青、田间、阮章竞、李季、李满天等大诗人大作家。我反反复复地读他们的诗歌,被那些诗句所吸引,也生吞活剥地读了刊物里的小说书评之类的文字。

1965年寒假,下火车,进院子,先要推街门。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又回家。与街门久别重逢,只觉得岁月让两扇门添了许多皱纹。稍稍使劲推它,那门旋即顺势打开了,而且会有“吱”的一声迎客。它在亲切地欢迎学子归家。我先看“忠厚传家久”,再看“诗书继世长”,上下左右端详个够,我好像有一种对号入座的心情,闪过之后,才步进院子,急匆匆地要见娘。那是第一次离家几个月,好似离开院门和街门上的零碎几年。我想它们,是那种不见不想,见了很想的想。

春节前的年三十,房东郝大爷和他的小儿子郝瑞宝,小名二蛋的,再次给街门贴上新对联。虽然国家对私人房屋的政策改换了郝大爷的身份和身价,但是,老人家的好习惯依旧不改。

绝对想不到,“文革”期间再回来探父母的时候,令我寒心的情景惊现了。两扇街门的对联被钉上了两条三合板,对联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原来,老街门第二天要成为红卫兵“除四旧”的目标,房东大爷提早得到了消息,连夜去郊外请了木匠师傅,给街门对联钉上三合板,几个邻居又和了稀稀的泥巴,甩在门上,街门顿时没有了“四旧”味……再后来,老街门又被挪了位置……

我猛地觉得街门遍体鳞伤,苍老无比,可怜无比,令我伤心至极。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同老街门亲近了,再也不能仗着街门“兴”老同学了……

房东郝大爷,是一个私营小企业主,俩儿俩女,人丁和家业都兴旺。他早出晚归,少见在家,他一家与院邻和睦相处。尽管房子已经归为公产,但这老院毕竟是他的心血和心爱,是他自身财富基础上对传统文化的追求,这街门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指不定折射出老房东的多少传统文化修养,暗含了多少院邻所不知情的心境与美梦。街门的沧海桑田,他一定是最严重的伤痛者。在那轰轰烈烈的“文革”时期,郝大爷曾经是怎样的压抑,又怎样的劝慰自己呢。

童年至今的我,是街门的既得利益者。阅历宽了,见过了许许多多的古老街门;有闲暇了,能回忆和品评老街门的外貌与内涵了。我自觉得较以前稍稍地懂了些街门文化,中国的古老街门生来具有生命,具备灵性。街门的灵性是住户与街门之间眼耳鼻舌身的肌肤接触,这接触足够亲密,故而彼此有着情绪的亲切沟通,沟通中呼唤出人的触觉、视觉、听觉、意念之觉。街门庇护着全院男女老少的安危,那是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年年月月的庇护,即便有风雨雷电,它也不退缩。街门还承载着传递中国传统文化的重任,它要把中国的住宅守护、院邻友善、诗联审美、绘画审美、雕刻审美、力学审美、声学审美、设计审美等等展现出来,从而忠实慷慨地传递给全院人,让一院老少随时受益中国街门文化的熏陶与滋养。老街门真的是厚养自己,厚德待人,功德无量。

现今的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了,再好的老街门也躲不过新陈代谢的铁律。这铁律,有时会施暴力,有时会施温存。最终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曾经的老街门一去不复返,曾经的老街门文化也一去不复返。现时,未来,谁来接棒古老街门的厚养与厚施,那答案绝不在我的意愿。

2015年夏日的一个下午,我专程去给老街门拍了纪念照。

古老的书香街门,你令我深情怀念。

朦胧的魅力

文/五味子

朦胧是一种大概人人都经历过的情形。初冬之晨渐渐弥漫的一场薄雾,望月之夜淡淡散开的迷离清辉,是自然形成的朦胧;咖啡厅里刻意调低的光线,舞台上次第变暗的灯光,是人为营造的朦胧。

在现实世界,有时需要真切,有时则需要朦胧。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诸领域,人们务求真切。谁都希望有一双慧眼,把这世界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就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入木三分,一下子看到事物深藏的本质,一下子抓住事物内在的规律。但在生活、艺术、情感的领域,真切有时反倒不及朦胧更能带给人以美感。

朦胧是这样一种意境: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若即若离,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亦真亦幻,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白居易诗:“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就描绘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朦胧氛围。古诗中这样的佳句很多,如李商隐“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王维“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苏东坡“山色空蒙雨亦奇”,陈与义“隔帘花叶有辉光”,秦少游“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读来隽永含蓄,回味无穷。其根源就在于它朦胧的诗意,使阅读的人吟咏再三,玩味品赏。这远比那些直白浅露、读来索然寡味的诗高明得多。新诗发展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突然一枝独秀、横空出世了朦胧诗,虽然有人说它晦涩,但其生命力经久不衰,就是因为其朦胧的意象,调动了读者审美的自由想象的展开,人们从中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美。请看北岛《一束》中的句子:“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日历,是罗盘/是暗中滑行的光线/你是履历,是书签/是写在最后的序言//在我和世界之间/你是纱幕,是雾/是映入梦中的灯盏/你是口笛,是无言之歌/是石雕低垂的眼帘。”再看顾城的《门前》:“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早晨,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有门,不用开开/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这样的诗句固然朦胧,但耐人寻味。在流行歌曲盛行的年代,有两首意境朦胧的典型歌曲,一首是邓丽君唱的“绿草苍苍,白雾茫茫”、“绿草萋萋,白雾迷离”的《在水一方》,另一首是琼瑶作词的“月朦胧,鸟朦胧,萤光照夜空。山朦胧,树朦胧,秋虫在呢哝。花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笼。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都颇得人心,一时唱遍大江南北。

朦胧不但在艺术领域给人以如此美感,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引人入胜。以爱情来说,心和情都要真,但对爱意的表达婉转一些,反而更能撩拨情人的心。古代结婚的揭红盖头,恐怕也有营造一点朦胧趣味的心理因素在里头。摄影,本来是要把最真实的瞬间保留下来,但自从派生出艺术摄影,反而是以化妆修饰+摄影技巧合成的朦胧效果示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照片出来却美如天仙,所谓写真实际是朦胧。夜总会、歌舞厅里的灯光全是幽晦暗淡的,这是因为商人们知道,这里的情调不能像商场,就是要蒙上一层薄纱。于是,迷蒙的灯光营造出了浪漫的气氛,平添了酒的美感、服务小姐的美感和现场的美感。更为奇怪的是,在讲究实际的股市中,朦胧题材也颇得青睐,一支股票如果有朦胧利好,定会被炒得天翻地覆,而一旦帷幕揭开,即使证实有真正的利好,却也立即就“见光死”。

朦胧之所以如此奇妙,是人们的审美体验使然。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一件物事,如果一眼望穿、一览无余,就觉得不过如此,美感兀自减了几分,所以有“看景不如听景”之说。而曲径通幽、依稀仿佛的情形,更能激发人寻胜探幽的强烈兴趣,让人心驰神往。恰如鲁迅所说:“兴会最佳者,乃在将到未到时也。”瑞士心理学家布洛认为,要与审美对象保持适当的心理距离才能产生丰富的心理联想,出现较好的审美效果。而笼罩在一件事物身上的朦胧因素,正可以看做是审美所需要的一定的“距离”,这也就是朦胧的魅力之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