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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雪景的文章 / 雪景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文/蒋勋

雪落下来了,纷纷乱乱,错错落落,好像暮春时分漫天飞舞的花瓣,非常轻,一点点风,就随着飞扬回旋,在空中聚散离合。

每年冬天都来V城看母亲,却从没遇到这么大的雪。

在南方亚热带的岛屿长大的我,生活里完全没有见过雪。小时候喜欢搜集西洋圣诞节的卡片,上面常有白皑皑的雪景。一群鹿拉着雪橇,在雪地上奔跑。精致一点的,甚至在卡片上洒了一层玻璃细粉,晶莹闪烁,更增加了我对美丽雪景的幻想。

母亲是地道的北方人,在寒冷的北方住了半辈子。和她提起雪景,她却没有很好的评价。她拉起裤管,指着小腿近足踝处一个小铜钱般的疤,对我说:“这就是小时候生冻疮留下的。雪里走路,可不好受。”

中学时为了看雪,我参加了合欢山的滑雪冬训活动。在山上住了一个星期,各种滑雪技巧都学了,可是等不到雪。别说是雪,连霜都没有,每天艳阳高照。我们就穿着雪鞋,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滑来滑去,摆出各种滑雪的姿势。

大学时,有一年冬天,北方的冷空气来了,气温陡降。新闻报道台北近郊竹子湖附近的山上飘雪。那天教秦汉史的傅老师,也是北方人,谈起了雪,大概勾起了他的乡愁吧,便怂恿大伙儿一起上山赏雪。学生当然雀跃响应,于是便停了一课,师生步行上山去寻雪。

还没到竹子湖,半山腰上,四面八方都是人,山路早已拥塞不通。一堆堆的游客,戴着毡帽,围了围巾,穿起羽绒衣,彼此笑闹推挤,比台北市中心还热闹嘈杂,好像过年一样。

天上灰云密布,有点要降雪的样子。再往山上走,山风很大,呼啸着,但仍看不见雪。偶然飘下来一点像精制盐一样的细粉,大家就伸手去接,惊叫欢呼:“雪!雪!”赶紧把手伸给别人看,但是凑到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想到真正的雪是这样下的。一连下了几个小时不停,像撕碎的鹅毛,像扯散的棉絮,像久远梦里的一次落花,无边无际,无休无止。这样富丽繁华,又这样朴素沉静。

母亲因患糖尿病,一星期洗3次肾。我去V城看她的次数也愈来愈多。洗肾回来,睡了一觉,不知被什么惊醒,母亲有些怀疑地问我:“下雪了吗?”

我说:“是。”

扶她从床上坐起,我问她:“要看吗?”

她点点头。

母亲的头发全灰白了,剪得很短,干干地贴在头上,像一蓬沾了雪的枯草。

我扶她坐上轮椅,替她围了条毯子。把轮椅推到客厅的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刹那,树枝上、草地上、屋顶上,都积了厚厚的雪。只有马路上的雪,被车子轧过,印下黑黑的车辙,其他的地方都成白色。很纯粹洁净的白。雪使一切复杂的物象统一在单纯的白色里。

地上的雪积厚了,行人走路都特别小心。一个人独自一路走去,路上就留着长长的脚印,渐行渐远。

雪继续下,脚印慢慢被新雪覆盖,什么也看不出了。只有我一直凝视,知道曾经有人走过。

“好看吗?”

我靠在轮椅旁,指给母亲看繁花一样的雪漫天飞扬。

母亲没有回答。她睡着了。她的头低垂到胸前,裹在厚厚的红色毛毯里,看起来像沉湎在童年的梦里。

没有什么能吵醒她,没有什么能惊扰她,她好像一心在听自己故乡落雪的声音。

有一群海鸥和乌鸦聒噪着,为了争食被车轧过的雪地上的鼠尸,扑扇着翅膀,一面锐声厉叫,一面乘隙叼食地上的尸肉。

雪,沉静在地面上的雪,被它们扑扇着的翅膀惊动,飞扬起来。雪这么轻,一点点风,一点点不安骚动,就纷乱了起来。

“啊……”

母亲在睡梦中长长叹了一声。她的额头、眉眼四周、嘴角、两颊、下巴、颈项各处,都是皱纹,像雪地上的辙痕,一道一道,一条一条,许多被惊扰的痕迹。

大雪持续了一整天。地上的雪堆得有半尺高了。小树丛的顶端也顶着一堆雪,像蘑菇的帽子。

被车轮轧过的雪结了冰,路上很滑,开车的人很小心,车子无声滑过。白色的雪掺杂着黑色的泥,也不再纯白洁净了,看起来有一点邋遢。路上的行人怕摔跤,走路也特别谨慎,每一步都踏得稳重。

入夜以后,雪还在落,我扶母亲上床睡了。临睡前她叮咛我:“床头留一盏灯,不要关。”

我独自靠在窗边看雪。客厅的灯都熄了,只有母亲卧室床头一点幽微遥远的光,反映在玻璃上。室外因此显得很亮,白花花、澄净的雪,好像明亮的月光。

没有想到在下雪的夜晚户外是这么明亮的。看起来像宋人画的雪景。宋人画雪不常用锌白、铅粉这些颜料,只是把背景用墨衬黑,一层层渲染,留出山头的白、树梢的白,甚至花蕾上的白。

白,到了是空白。白,就仿佛不再是色彩,不再是实体的存在。白,变成一种心境,一种看尽繁华之后生命终极的领悟。

唐人张若虚,看江水,看月光,看空中飞霜飘落,看沙渚上的鸥鸟,看到最后,都只是白,都只是空白。他说:“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白,是看不见的,只能是一种领悟。

远处街角有一盏路灯,照着雪花飞扬,像舞台上特别打的灯光。雪在光里迷离纷飞,像清明时节山间祭拜亲人烧剩的纸灰,纷纷扬扬;又像千万只刚刚孵化的白蝴蝶,漫天飞舞。

远远听到母亲熟睡时缓慢悠长的鼻息,像一片一片雪花,轻轻沉落到地上。

这边雪景独好

文/郭一鸣

城里的表弟永远搞不明白:姥爷为什么不爱留在暖和的城里而执意回到哈气成霜的乡下去。我笑着告诉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听得小表弟一头雾水,连连摇头。自小生在山中的我,自然理解姥爷对山的那份留恋。

记得那个下雪冬日里,姥爷突然来了兴致,拉我到海山湖边看雪后初晴的风景。

我们沿着修葺一新的海山湖岸堤漫步,发现这场大雪后水涨了许多。走到原本高悬于水面上的跨桥上时,看到水漫到了离桥面几公分的地方。抬头放眼望去,晴阳下的海山湖虽不及海面之壮阔浩瀚,也不及长江之奔腾不息,但是在雪的映衬下,倒也有一番独特的美感。

雪中海山湖静静地卧在高山环抱中,优雅如一位素妆的仙女,美丽而温柔。她披着白纱,羞答答地静默着,和蓝天对望着。

桥头驻足望去,山中之柔水,水中之雄山,交相辉映,如一幅山水画卷,真是“白山险岩若擎柱,碧水柔波欲漫堤。”

信步而行,我们来到横跨陡崖两岸的白色御洪大桥上。往下一看,如临万丈深渊,顿时有眩晕的感觉。一条瀑布漫过大闸,冲泻而下,在不远处汇成一条玉龙,声如震天。碧浪飞溅,如星斗满天。这正应了李白那千古名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滔滔河水奔涌而下,有万马奔腾的不挡之势,又似蛟龙闹海般风起云涌,眼看着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群山之中。姥爷笑着说:“五十年前修的那座旧桥终于换样了。以后下再大的雨老百姓也不害怕了。”我依稀记得老桥破旧的样子,和现在的大桥真是没法比。听爸爸说,为保护下游几百万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解决用水灌溉问题,09年政府耗资近三千万、历时近两年对海山湖加以重修。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高山脚下的湖南岸,抬头一看:白雪压青松,冰凌挂悬崖。疾风吹劲草,红柿惹寒鸦。沿着曲曲折折的林间沙路我和姥爷赞叹不已。峰回路转,一个小山村突现眼前,红砖碧瓦间,不时几声公鸡的啼鸣,惹得爱管闲事的狗儿也汪汪叫上几声。村头的一棵大树桩上栓了一头老牛,趴在北墙根晒着太阳,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青翠的玉米叶,一头小牛在它身边蹦跳着,也抢着吃那最鲜嫩的叶片。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一位老汉手牵一头小毛驴踏雪而来。看到这番景象,我不禁想:如果陶渊明来到这里,定然不舍得归去吧?

穿过山村,一座山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山顶白雪皑皑,山腰青松林立,山脚黄草飒飒,我顿时来了兴致,说:“姥爷,来个对联吧。白雪藏青松,正如苍龙隐卧。”姥爷笑笑,沉吟片刻,说:“疾风扫黑崖,恰似猛虎下山。”我们哈哈大笑,正说笑着,一位垂钓的老人的身影闯入视线。岸边白雪飞扬,湖中碧波荡漾,老人静静垂钓,悠闲自得。我笑着说:“姥爷,好一个‘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啊!”姥爷笑笑说:“嗯,很会享受生活啊。走,看看去。”走近一看,竟然是姥爷的老熟人黄爷爷。黄爷爷的儿子在美国的硅谷定居,黄爷爷几乎每年都到美国去看外孙。儿子想让他在美国安享晚年,但黄爷爷却舍不得故乡的美丽宁静的山水和淳朴热情的乡人,率性徜徉在大山之间。据说孝顺的儿子特意飞回来,看到家乡的交通生活环境等各方面发生巨大变化后,才放心离开。

水是家乡美,月是故乡明。黄爷爷不愿留在美国,和姥爷不愿意留在城中的小姨家是一样的。不仅仅是这边雪景独好,更是这方人情更美。?我相信小表弟长大以后,会懂的。

母亲看雪

文/叶轻驰

母亲是个有点浪漫情调的人,虽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和大多数的农村妇女不太一样。闲暇时,母亲喜欢捧一本书,细细品读。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一回雪。母亲一直呆在南方,在我上大学前,她到过最远的距离,也就是老家的县城。因此,母亲总念叨着,什么时候能到北方看一回雪?

高考后,我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母亲格外担心,因为我从小到大也没出过县城。最后,我说服了母亲。我告诉她,等下了雪,就给她寄一张下雪的照片。

上大学的第一年,深秋时节,空中就飘起了小雪。到了秋冬之际,更是纷纷扬扬地下着雪。有一天,我借了相机,正要出去拍几张照片,同学却跑来告诉我,母亲来看我了,就在宿舍楼下!

我吓了一跳,赶紧下楼,果然看到母亲正等在门口。欣喜之余,我问母亲,怎么突然来了?母亲笑着解释,说前几天听我在电话里说,这边下雪了,就想过来看看!母亲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没事先告诉我。

那一天,我带着母亲,两个人到外面的冰天雪地里,不停地拍照。我原以为,母亲见了这漫天的雪,会特别兴奋。可母亲似乎无心欣赏雪景,反倒不停地问着我生活上的事,让我注意身体,吃饱穿暖等等。

母亲只待了两天,说老家忙,离不开她,就回去了。后来,有一次我打电话回去,母亲刚好不在,是父亲接的电话。说起母亲来看我的事,我不禁问父亲,母亲一向很喜欢雪景的,怎么那次来,反倒没那么兴奋了?

哪知,父亲告诉我,母亲去我就读的大学,不是为了看雪,而是因为放心不下我,专门去看我的。在母亲心里,雪景再美丽,也比不上牵肠挂肚的儿子。因为我从没出过远门,母亲天天都念叨着,怎么也不放心。后来,父亲干脆买了来回的火车票,让母亲去看看儿子。

我这才知道,母亲说看雪,其实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想念儿子了。一念及此,我顿觉心中柔柔的,仿佛正被什么拨动着。

至今,每次想起那年的雪,我都会格外感动。母亲爱雪,却更爱儿子。那一年,对着梦寐以求的雪景,母亲的心里,却只有那个独自在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