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对视的文章 / 对视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冬至,与一只羊对视

文/詹义君

我说,我养过羊。你一定不相信,以为是冬至到了,想诓你一顿羊肉火锅吃。

我又说,我养过羊。三只。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夏天,我在邻居家看到三只小羊羔,喜欢瞎联想的我立即忆起书里见过的句子:“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羊在我的想象中,一直是美好的化身。见我有点恋恋不舍的模样,邻居鼓动我买回家养,说了很多养羊的好处,怕我犹豫,邻居还特别给我补习了鸡生蛋蛋生鸡的课程。

当我把这三个小东西弄回家后,我才知道,养羊一点都不浪漫,甚至是很折磨人的苦差事。因为,在寸土必争的村子里找不到一片大块的空地供它们吃草撒欢,而羊偏偏又是圈不住的货色。我只好弄了三根绳子拴上它们,牵到田埂上放牧。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就把它们赶进自家的果园,任由它们折腾,今天吃了柑橘苗,后天剐了莴笋皮,总不让人省心。更可气的是,这些家伙常流窜到婶婶家的地里,惹得婶婶三天两头骂我:“你喂的啥子鬼羊子,又把我点的豆子啃得光桩桩!”

好不容易等到冬天。父亲将三只羊分装了两个筐,用自行车驮到离家三十多里外的场镇,但只卖出去两只,有一只太小,没人要,只好又驮了回来。一家人对着羊苦笑:再喂些日子吧,冬至杀来吃。

剩下的这只,我还得耐着性子伺候它一阵子。于是,我常常是拿了一本书,跟在孤单的羊子身后,在住家周围转悠。我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这样一幅画面:冬天的田埂已经没有多少草可啃,羊在地上饿得打转;我把书从头翻到尾,也没有发现传说中的颜如玉、黄金屋。

终于捱到冬至。前一天,我就向村里的杀猪匠借了一把尖刀,打听了一些杀羊的招数,谋划着借刀杀羊。待把羊牵到面前,却又退缩了:还真下不去手。我虽然天天与这只羊厮混,但是远远说不上建立了什么感情,甚至发展到后来竟然有一种烦它的情绪。但若真要动手杀它,我又于心不忍。要知道,长到这么大,我连一只鸡都还没有杀过。

隔壁的老李说,干脆卖给他得了。在我与老李议价的时候,羊就依偎在我脚边,将我的足背舔了又舔。老李牵走了羊,顺带借去了杀猪刀。在即将跳出门槛的刹那,羊回头看了我一眼,它奇怪我为什么没有跟去。而我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假慈悲和虚伪。我只是小怔了一会儿:我还不至于轻易掉进为一只羊感伤的陷阱。我明白,人有人的命,羊有羊的命。

与一条狗对视

文/孟德明

那次回老家,没想到我竟然和一条狗形成了对峙。我工作的城市,离老家不算远,百十里路程,开车四十分钟。老家还有依然坚持生活在那个宅院的父母,按说我回家次数不算少的,这是我每年走了不知多少次的路,一片树林,一段土路,加之儿时的记忆,熟得不能再熟了。

那次,快到家门时,路过隔壁二伯家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犬吠。接着,就从院子里窜出一条黑底白花的狗来,一条半大狗,声音还有些稚嫩。我下了车,它就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站住,伸长脖子,还是叫个没完。我知道它要阻拦陌生的我。

我对它也是陌生的,因为我没有见过它。没想到今天这家伙闯到我眼前,毫不客气地一通乱叫。这声音有对陌生人的警戒,有排斥,也有反抗。我明白,八成它把我当成外人了。

在我判断出它还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时,面对它这不友好的举动,我干脆站在了那里,定定地对视着它,就这样我们形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僵持,似乎这一段时间它的叫声静止了。我想以时间逼退它,而它似乎没有退下去的打算。后来,僵持不过的我想一想,还是离开吧。不觉中,我的脚步就退下来了。

其实,自打我离开了村子,陌生的不止是这条狗眼里的我,陌生的事物还有很多,一准是我打破了这里的秩序和寂静。就像父亲住的老房子,听说是我出生的那年盖的。那时家里的条件还算可以,父亲又叫上邻村最好的瓦匠,忙活了几天,把房顶做成了“仰瓦灰梗”,要知道,在当时算是很好的装修,一时竟也引来了不少过路人羡慕的眼神。如今,几十年过去,村上大多盖上了高大的红砖新瓦房,父亲住的这样的房子在村子上成了文物级了。它,连同父母的岁数一同老去。

即使环绕村子的成荫的树木,也已不是以前的模样。我们这个地方处于永定河冲击带,查看县志,就会知道这里清朝的时候还属于水乡。后来随着泥沙的沉积,水退去后,便在哪一日迁来了我的祖辈,他们来给一个大户人家看守树林。我小时候,村子里自然地生长着榆树、柳树、杨树、桑树,疏疏落落的,大多没有成行的模样。我们小孩子到里面去捉迷藏,留下了儿时许多的笑声。而今呢,虽然还有许多的树木,可都是新近砍伐后,整齐划一地植上的,横看竖看侧看像尺子量过一样,而且以速生的杨树居多。

老了的还有房后的那口水井。就是这口水井,我稍大几岁后经常担着水桶去打水。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水桶也没少掉下去,就用绳子绑了三叉去捞。夏天里,新打上来水,我常常都会趴到桶沿“咕咚咕咚”把肚子灌饱,水是那种沁入心脾的凉爽。而今,由于村上用上了自来水,这口水井因没人淘挖淤泥,已经干枯,空留下一圈残砖,和仅有一米深的井沿。据了解,自元朝开始,蒙古语中“胡同”的意思就是水井,可见有了水井才有村落,才有人群的聚集。那么,以后没有水井,我们村落的历史痕迹,又该怎么追寻呢?

贺知章当年回家时感慨“儿童相见不相识”,迎来的是孩子的笑,而这笑和狗的叫声又有什么区别吗?是啊,村子永远年轻着,耽于回忆的往往是离开的我们。这些,可以想,但不能多想。就像英国作家约瑟夫·康拉德所说,不要乱采记忆的果实,怕的是弄伤满树的繁花。还是学者董桥说得好:“真正让生命活得丰美的,往往竟是遗忘了的前尘影事。那是潜藏在心田深处的老根,忘了浇水也不会干枯。”

除了村子多少年坚守在这里,一切都在变着,一代代人老去,一代代人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除了记忆,一切都值得欣慰。就像面对的那条狗,总会在它的叫声中把我们从以往的思绪中拉回来。

大地游踪之与上九村对视

文/孔伟建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暮春时节,三月初三,上巳吉日。我随县诗词楹联代表团到邹城市石墙镇参加第二届上九村赛诗会。在这个叫上九村的石头村里,不觉有些沉醉了。

我似乎在赶赴一场久违的约会,赶到之时,浓雾尚未散去,些许遗憾,很快就被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的美景驱散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愿跟着大队伍跑,更愿意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我要找回那些真正属于自己的所爱,那些吸引我眼球的东西,那些能带给我遐想的东西。

1000多年来,上九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吧,只是,属于它的主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人,怎么活得过建筑呢?

上九山村历史悠久,始建于北宋初年,呈方形,主街不规则,多属低山丘陵地带。明洪武年间(1368年)郑、聂、满三氏由山西迁来定居,因周围有大小九个山头,故取名为上九山村。因坐落在山上,人住石头房、脚踩石头路、院墙石头垒,俗称石头村,是山东省迄今发现的规模最大、保存较完整的明清时期古村落,被誉为“古村落发展建筑史书”、“民俗文化博物馆”,现为国家AAA级旅游风景区,国家级传统村落,山东省历史文化名村,央视百集系列片《记住乡愁》拍摄地。村内完整保存着三条明清时期石头建成的街巷,古石院300余个,古石屋1200余间,如玄帝庙、老古井、日月潭、国学堂、萧进士故居、南山寨等。

老屋、老街、老石头、老作坊、老碾盘、老物什,万物一旦沾了老气,就有了光泽,充满神秘。这么说,当我亲近这些老物件,实际上是沾染了它们身上的某种神性,在它们面前,我总是如此虔诚,我的脚步不敢造次,我的言语不敢造次,我要轻轻地与它们交流,听听属于它们的独特言语。

千年古村落里,百年古建筑随处可见。那古墙石屋石街,就地取材,用的是山中石头,那石头,经岁月打磨,斑驳苍老。那依山而筑的高低错落的房舍,被婉转委曲的小路穿针引线般地串在一起,浑然天成。这些浸透了人世沧桑的古屋,风风雨雨百春秋,一瓦一石依然在。

石墙把村落划分成一方方院落,木门,栅栏,篱笆。隐秘,规整。春天里,长青藤、爬山虎、媚眼含羞的花儿正在回来的路上,它们会很快披上阳光的外衣,沿着石墙老迈的纹理一路攀爬,一路缠绵,直到攀上墙头,把一袭绿衣披在它身上,把娇艳的花朵开在墙外。

漫步于古村之中,我总有一种穿越之感,有种今夕何夕之感,我走在别人的故乡中,走在时间深处。但是,身边的行人、旅客、穿梭的人流车流,提醒我这是活生生的当下。现实之中,来去匆匆,一晃而过,我们错过了多少宝贵的细节啊。

石不能言最可人,石头记录岁月,石头传诵历史。这座石头构成的小山村,注定要跟石头结缘,是石选择了上九村,也是上九村选择了石。石头的每条缝隙间、每条褶皱里都写着沧桑,写着过去,同样,连着现在和未来。石头不声不响,却又无所不知,它通晓一切,经历了一切,也记录了一切。

环绕上九村的几个山头都不算高,在其中一座山头的半山腰,在一方叫玄武大帝庙的庙宇之中,我听到了当年神灵是如何拯救当地黎民的一个传奇。据说,抗日战争期间,日本鬼子曾将大炮对准上九山村,无奈怎么瞄也瞄不准,只得作罢。从此,日军少一恶行,生灵免遭涂炭。时隔多年,听此故事,我的内心仍被不断地撞击着,穿越了70年的风雨岁月,直抵那炮火连天的八年雷鸣。对于那场可歌可泣战役中诞生的无数感人故事,我要将此视为其中之一。时光流转,沧桑变迁,腥风血雨的日子,已成为镌刻在纪念碑上的记忆,而对于历史的再现,可让我们更清醒地珍惜今天、面对明天。

拂面的春风,暖暖的春阳,头上的蓝天,脚下的老街,身边的老房,简陋的茅舍,潺湲的潭水,丰茂的水草,不止的蛙鸣,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泛亮的石街。一家一户,大门之上,通红的春联还未褪色。老油坊、老染布作坊、老酿酒作坊,这里一家,那里一家。老粗布、柳编等传统手工艺品,遍布街巷。行走其间,但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黄发垂髫,怡然自乐。但闻乡音袅袅,不绝于耳。这不是时时处处在撩拨乡愁么?这不是现实版的武陵桃源么?

当日,恰逢第二届上九山村三月三赛诗会。诗会开幕之时,天公作美,雾开云散。此时,惠风和畅,文人雅集。主会场设在日月双潭边,舞台古朴,古韵袅袅。台柱两边,楹联遍布。潭边杨柳依依,石桥巧布,流水潺潺,水草轻柔,蛙鸣阵阵。来自省内外的诗朋联友云集于此,吟诗作对,诗酒唱和,多么风雅。择一宽大板凳,坐在舞台之下,耳边是琴瑟和鸣,诗声朗朗,身边是群山环绕之下的农家屋舍,不禁生出今夕何夕之叹。暗忖:这是东晋时期王羲之兰亭流觞的翻版么?

九山梦约蓬莱客,三月诗扬邹鲁风。如何让子孙后代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什么是文化,什么是乡俗,什么是乡愁?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我想,这就是了。

这个春天,我在上九村寻找诗和远方。我想,乡愁和乡俗是需要载体的,载体何在?对于一个古村落,如何处理好固守传统与接纳当下的关系至关重要。建筑形态和风貌保护是留住乡愁的重要方面,但更关键的是对其人文脉络和村史人文的保护。没有历史文化,建筑只是一具空壳而已。我想,山东省启动乡村记忆工程建设,其中的记忆二字是颇值得玩味的。挖掘整理民俗文化,挖掘老手艺,保住老艺人,让每个元素都浸润着民族记忆,都踏上历史脚印,才能让传统村落得到活态保护。

在上九村,我沐了传统国学之泽,看了烟火人家的素常生活,看了老古井,拜了玄武大帝,看了毛驴拉磨,推了石碾子,与很多远去的日子、与那个日渐远去的从前的我欣然重逢。顿悟:去任何地方,再多的走马观花也不及在一个古村慢悠悠地走过留下的印象深刻。

浮生一日,来去匆匆。游客如我者,在这个惠风和畅的春日,与上九村对视着,百看不厌,不忍踏上归程。作为一名诗词楹联爱好者,归去途中,戏作打油一首,算是交给上九村的一份作业吧:胜日寻幽上九村,今夕何夕误凡身。九座山头围村住,千年历史何处沉。石不能言最多情,人多恋旧此间寻。曾追浮云八千里,今守本心方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