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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水稻的文章 / 水稻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一个人的水稻田

文/王太生

我在城市眺望水稻田。有个朋友,在微信上直播水稻收割的视频:收割机开进村庄,开进水稻田,机声轰鸣,那些稻子应声倒伏,几个农人,倒背着手,站在田埂上,一言不发。

这让我想起古代的两个人,站在旷野上,隔着一段距离,拱手道别。

用沉默这样一种方式,与一季水稻依依相送,也让我想起曾经踩过的几块水稻田。

10岁时,我到乡下家去。远远的,看到亲戚们在水田弯腰劳作的姿势,是逆光中的一幅剪影。

三伏天,大地流火,人有渴感,动植物也有很强的表达。秧苗扭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喝水。我还看到一只亭亭的鸟,不失时机地立在稻田边饮水。喝一口,尾巴翘一下;又喝一口,尾巴再翘一下。不难想见,清亮的水,顺着鸟的喉管,舒服地流到胃里。

稻草人,也是大地上的“人”。我看着它们在水稻成熟季节,头戴破草帽,身穿旧衣衫,身上还残留着某个农人的汗味和体温,成为农人的另一种站姿。一个人和他所对应的稻草人,孤独地,守望着一片水稻田。

20岁那年,我在苏北水乡,亲近一株水稻。我站在一片水稻中间,是想看看水稻的灌浆。灌,这个词,很微妙,它把日月天地的水土精华,都进灌去了,待到秋天渐渐风干,成了一粒凝固的记忆。

柴门临水稻花香。夜晚的水稻地,是用来回忆的。在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水稻田里蛙鼓虫吟,谦卑的水稻,在水田里微微呼吸。水稻的呼吸,也是村庄的呼吸。

有个在景区工作的朋友,用一年时间,做他的彩色稻田。登上约10米高的观景台,一只松鼠跳跃而来。远远望去,彩色稻田画在水乡田畴,色彩斑斓,景色迷离。

朋友说,彩色水稻有紫、绿、黄、红等不同颜色,叶子、稻穗为彩色,但脱谷后,仍是晶莹白色的米粒。水稻的外形呈彩色,把它们进行组合种植后,就能够呈现出美丽的“稻田画”。

一个农民也做他的彩色稻田。我乡下的朋友王小二,在水稻田里“种”了一个杨柳青年画上的胖娃娃。胖娃娃的胳膊、腿是黄色彩稻,紫色的用于描边,普通水稻构成了整幅图的背景。

插秧时,王小二在稻田里划了好多条小沟,忙得汗流浃背。他用数百根小木杆和400多米的草绳,勾勒出娃娃的形状,将10多种颜色不一的水稻种子栽种下去。经过半年多的孕育,王小二家的胖娃娃呱呱出世了,王小二请朋友来参观,开心得合不拢嘴。

金色的水稻田,是用来勾画村庄的。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到皖南黟县关麓古村,坐在“联体别墅”前的石头上小憩,我没有进宅去,而是被眼前一块泛着秋光,油画般的水稻田所吸引。乡村老别墅里的人,上哪儿去了?他们已经远行,留下这幽幽古宅和门前年年依旧的水稻田,映衬着老旧的建筑,粉墙黛瓦,古朴而宁静。

丰收的水稻田,是沉默和谦卑的。看过那么多的浮华和飘渺,一个城里人,想去看看实实在在的水稻田。

我理想的彩色水稻田,是在大地上写诗:“城市里生活,古村里怀念”,里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的梦境。用彩色稻种,种下字,让一行诗,在季节里渐渐生动饱满起来。村庄和一颗躁动的心,也在季节里渐渐安静。

稻草的暖,是一种清香的暖。那天,我和朋友开车到他的乡下老家去喝酒。车沿着寂静水稻田簇拥着的小路,左右绕行。我用手机拍下水稻田中央的村庄,在微信上写下这几个字:吃过那么多的大米,一个城里人去看水稻。

在我的故乡,没有大片大片的红高粱,也没有大片大片的梵高的向日葵,那些水稻田,包围着村庄,我去乡下,像一只偶尔路过的鸟,在金黄的水稻田间穿行。

水稻田,从少年开始,一路光影过渡,来到中年。这些与生长有关的田块,饱含生活的隐喻和生命体验。我知道,稻谷就在窗户外面,影影绰绰,它们在奔跑,那是祖先的影子。

难忘四方丘

文/伍中正

四方丘搁在村庄的眼里,也搁在我的眼里,它是一丘田的名字。

四方丘水路好。它的高处50米远的地方就有一口堰塘,堰塘的水可以自如地流到四方丘,要水时,水很快引到田中。难怪队里人说,在屋场上,很难找出像四方丘那样的好田。

四方丘当阳,肥力足,种啥得啥。要么水稻、油菜,要么水稻、小麦轮番种植,轮番收割。从不让人空手。那些年,队里人对四方丘充满了无限的热爱和期待。

四方丘分到了我家。分田那年,队里人在老槐树下抓阄,娘手气好,在抓阄时抓了一个别人抓起又放下的阄。一不小心,四方丘就分到了我家。很多人羡慕娘分到了一块好田,不担心田里用水。曾经跟娘有过一次争吵的宋婶,也在心里眼红我娘的手气那么好。还有柳婶、月娥婶,她们都后悔自己的手气不好,而没有分到四方丘。

耕耘四方丘,是一家人的责任,也是一家人的农活。那时候,父亲不会犁田,我也不会。娘总是抱怨,分了这么一丘好田,家里没有一个会耕田的。

耕耘四方丘,是父亲请来的和尚叔。和尚叔是耕田犁地的好手。犁完田,父亲有饭有酒有菜地招待了他。父亲要给他工钱,他总是推辞,连声说,以后,再换工就是。

和尚叔人好,很乐意教我犁田。那两年,每逢犁田,和尚叔就叫上我,在田中,他教我怎样扶犁、搬犁,怎样耙田、耘田。

后来,我自然就掌握了在田中耕耘的一整套农活。我很感激和尚叔,过年过节还去看看他。他总是推辞,让我不要去。和尚叔终身未娶,人到中年时,曾有一个女人跟他好过,后来,不知为啥,女人不跟他过,走了。上了年纪的和尚叔后来住进了乡敬老院,有政府的人在照顾,我就很少去看他了。

回想起来,每次去看和尚叔,他总是对我说,四方丘是块好田,千万别让它荒废了。和尚叔的那席话,始终在我耳里萦绕。

仔细一算,我家在四方丘耕耘了28个春秋。2009年,从内蒙古二连浩特至广东广州的高速公路要经过我的村庄,要经过我不忍舍弃的四方丘。

相关负责人通知,公路红线内的土地再不要种植。那一年,我非常心疼,我没有在田里下一粒水稻的种子,也没有下一粒油菜的种子,四方丘就那么荒着,施工那天,我看见四方丘面目全非。

无论怎么说,四方丘,它在我的生活中,注定要改变我一家的吃。同时,它还提示了我对土地的热爱。我经常把四方丘写进我的日记;我经常跑到四方丘,依偎在堆码的草垛旁,照上几张照片;我经常赤足跑到四方丘用手捧起那些活蹦乱跳的泥鳅;我还经常跑到四方丘看那些歇在油菜花朵上的小蜜蜂。现在,这一切,就像我眼前一面彩色的墙,轰然地倒在我的脚下,这一切,就像一片美丽的画布,吱啦一声在我眼前撕碎。

时光永远流失。我生活中的很多事,很多人,包括四方丘,就像平静水面上总要冒出的水泡一样,也会像飘零的花瓣随水走远。我把四方丘安放在我的心里,只要我心不死,总有水稻、油菜、小麦,在四方丘变换着色彩,由翠绿至金黄。

父亲的水稻

那年秋天,要田最果断的是父亲。父亲拒绝进城,绷起额上的青筋,找到说话算数的队长,要了地,还要了田。

从父亲精心建造的房子出来,经过枝上发叶的槐树,经过一条细又长的小路,就是父亲的田了。

父亲要到了田,就撒上了“红花”籽。“红花”其实就是紫云英,村庄人称“红花”,红梗绿叶,花还没开尽时,随翻耕的泥浪卧进田里,渐渐成为水稻吸收的养份。

我经常经过那棵发着叶的槐树下,走那条小路,到父亲的田边去。

那是四月的风。我拿了陈旧的风筝,站在属于父亲的田埂上,把那风筝放到了高高的天上,对着风筝望,望得头都疼了,便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看那些紫云英绿过来绿过去,真会绿疯的模样。

雨紧密地在我家的屋檐前连续滴了好几天,整个门前的禾场湿了。我想这场雨肯定打湿了那些“红花”。父亲戴了斗笠背了把铁锹出去,不一会儿就转回来,对我说,要犁田了!

第一次看见父亲犁田,是那年春天。田里的水凉凉的,凉凉地浸着那些“红花”。父亲赤了脚和他的牛走着。父亲犁田样子的优美,第一次定格在我眼里。牛的背上,有时候还歇一只黑色的鸟,那鸟的嘴唇有些儿黄。我大声地对父亲嚷:“给我抓一只!”

父亲竟一笑,猛甩一下手里的鞭子,牛吃了鞭子,一颤抖,那鸟就飞了,我站在田埂上半天不说话,看那鸟默默地飞到我不熟悉的田埂。

父亲撒下种子的那天,我就去了学校。

等我回来,父亲不在家。

想起父亲的水稻,我经过那棵槐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棵槐树的叶子绿得很有意思了。沿着那条小路又走向父亲的水稻,田埂上已长了些杂草,青春的样。

这是正在扬花的水稻!水稻已密得插不进目光,甚至插不进我的任何想法。一株株水稻充满了激情,有着如梦令和蝶恋花一样的幸福。这是恋爱过程中的水稻,身子挨着身子,每一朵花都在跳舞,她们相互芬芳,相互爱着,爱着脚下的水,爱着肩头的风。她们还相互梦着,梦着将来的日子。除此之外,她们哪里知道,我也爱着从春天出发的她们。

我在那条道上仔细辨认父亲的脚印,春天的夏天的,前日的昨日的,来往重叠的脚印,已模糊不堪;我又仔细寻找父亲的细碎的滚烫的汗珠究竟滴落在田埂的那一丛细草上?

村庄里很安静,父亲的水稻也很安静,几只一点也不疲倦的蜻蜓,来回地飞,飞得急一点的,像饮醉了夏天的风,翅膀还擦着了水稻的头。

我没见着父亲,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水稻的颈,那一握,我才发现粮食不是垂手可得;同时感觉到,我与父亲的水稻已是足够的亲近!

过了很久,我让那种亲近的感觉进入我后来的日子,一次次喂养了我的眼睛,一次次喂养了我的心情。那种感觉像长着长而细的根,深深地扎进了我的生活。

那天中午的太阳真的很好,那些蜻蜓真的飞过了水稻的视线,还有我的视线,我看见父亲的水稻,坚韧而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