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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布衣的文章 / 布衣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布衣语言

文/吴孔文

电影《刘三姐》中有一段“对歌”,颇有趣味:三个绫罗缠身的酸秀才,面对布衣芒鞋的泥腿子众人,“子曰”“诗云”对阵芝麻、绿豆、立春、谷雨,各唱各的调,各吹各的号。最终,下里巴人战胜阳春白雪,布衣语言取得胜利。

布衣语言,是凡人、俗人、农人、手艺人的话,具烟火气,有泥土味。穷街陋巷、大野阡陌、樯帆林立、市井喧阗,随口那么一嗓子,碧叶掩果、棘中带花,陈年的花生藤中藏匿一枚白胖胖的种子,总有意外惊喜。

据说,白居易写完诗作,先念给老太太听,以是否听懂作为面世标准。遥想当年,青衫才子,苍颜老妪,约话于古树溪头、烟灶茅舍,一位鲜灵灵地念,一位笑眯眯地听,指指画画中,诗性的大唐,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赵树理的作品,近年来很少见到。这个兼有“农民的技术和农民的艺术”的作家,这般写道:“上月27日,罗斯福发表了炉边谈话,28日早晨七点钟,李二嫂的炉边谈话也接着发表了。”接着就是有人向李二嫂借驴,一问一答,乡俚乡俗,质朴亲切,宛然天成。

山桃花是铁凝的最爱。山居的老乡告诉她,“看山桃花开,那得等清明。”沙沙春雨,泠泠山溪,竹外桃花揭春汛,桃花流水鳜鱼肥。芳草萋萋中走进山村,鸟鸣盈耳,瓦舍生烟,路上不时遇到一两位踉跄醉客,提醒你,清明近、酒事近。

我的朋友大刚是位烟波钓徒。他烧得一手好鱼,特别会烧鱼膘。哪天他打电话,操着浓浓的乡音说声“来呀——”,我便欣然赶去,准有一大盘鱼膘等我。向晚,夕光漫照,轻风送凉,我俩在桂花树下吃鱼喝酒,说些家长里短、丝瓜葫芦适口为珍的话,直至月上东天。

有段时间,我深入乡村,吃农家饭,穿农家衣,浑然不觉中,学会了方言土语。忙完农活,稻草垛上一躺,让太阳晒得骨软筋酥。醉里乡音相媚好,与村夫野老一起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好不快意。后来归城,随口漫意,泄了乡俚底子,被人侧目数周。

如今心闲,微闭双眼怀想过往,炎炎夏夜,我穿着背心大裤衩,摇着呼呼生风的大蒲扇,坐在稻场大人们中间,听他们操着布衣语言夜话鬼神,彼时,星斗如玑,流萤乱飞,远村犬吠,犹如梦境。

布衣语言渐行渐远,我已中年,乡愁正浓,欲说无言。

四季布衣

文/王太生

春天,我穿一件棉衣去拜访一个人。这件棉衣,是冬天过渡到春天的装束。初春时,天气乍暖还寒,旧棉衣不能贸然脱掉,我穿着它,邀朋友,去南山看梅花。

中年男人在这个季节,衣裳是应该敞开的,既是冬装,又作春衣,显示出一种保守和中立。

一个人,一年四季穿过的衣裳,夏天穿薄衫,冬天棉衣,冬春、夏秋,厚薄短长,披着杂陈,是所谓二八月乱穿衣。

穿过的衣裳上有泥渍、汗渍、菜渍和酒渍,还有一个人的气味。

《说文解字》里说,“上曰衣,下曰裳”,裳是裙,而非裤。衣裳和衣服,一字之差,却有不同意境。衣服雅,衣裳俗;衣服硬,衣裳软;衣服官场,衣裳民间;衣服书面,衣裳口语;衣服修饰,衣裳妥贴。

我认识的小城诗人老K,一年到头喜欢戴帽子。帽子是一种遮掩,灵魂和躯体的遮掩。他说,如果不戴帽子,会觉得自已像裸体。

在古代,你会穿什么衣裳?有一天,我和朋友张哥讨论这问题。张哥掸掸身上的灰尘,说,他虽然开小厂,也就不把自己当作什么老板,不必把自己太当回事,就穿一件普通的青衫,骑一头毛驴,到银行去借钱。张哥对老婆可不敢马虎,他要请手艺最好的裁缝,做一件百鸟裙,将几种鸟羽捻成丝和线作面料,将老婆打扮得雍容华贵,毕竟从穷小子起,跟了他这么多年。

人与衣裳,是有朴素感情的。我19岁那年,跟几个朋友去淮安。临行前,觉得自己缺衣裳。我对外婆说,我要买一件衣裳。那时外婆手头拮据,她迟疑了一下,和我商量:“等几天,不行吗?”我说,不行,我要出门,缺衣裳。当天,路灯初上时,我从小城百货大楼,匆匆忙忙拎回了一件新衣裳。那次少年行,我穿着那件茄克,在吴承恩故居,像只猴子爬上蹿下地留影。返程时,又路过汪曾祺的老家,和一尊古塔合影。虽然多年后,那件茄克,不知道它哪儿去了。弄丢的衣裳,就像走散的亲人和朋友,我有时还会想起它。

记得一件衣裳,有时会想起一件事。有年冬天,我穿西服,从南京坐火车去济南。我和堂妹去城外看黄河,冽冽风中,就觉得冷了。至今想来,这大概是我到现在,唯一穿错的衣裳。

文人都有自己的衣裳符号。张爱玲爱穿旗袍,旗袍衬托着一代才女的优雅和孤傲。民国文人刘文典喜欢穿长衫。长衫,宽松而修长,大师出门像个妇女穿裙子,扫地而行,看不到脚,又极易踩到裙边,只能轻迈莲步,轻轻走,缓缓行,走路的姿势有些滑稽。

屈原在《涉江》里说:“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腰间挂着长长的宝剑,头上戴着高高的切云帽,身上披挂珍珠,佩戴美玉,高视阔步,对这俗世,别人的怪异眼神,置之不理。

一个人不会在冬天想起夏天穿过的衣裳,也不会在夏天想到冬天穿过的衣裳。倘若冬天穿夏衣,夏天穿冬衣,季节颠倒,那只能在粉墨厚重、水袖纷然的古装戏里。

衣裳,可以读出这个人的淡定,忙碌;清瘦,丰盈。

再说,张哥虽然是个老板,他晚上喜欢喝糁儿粥,“呱滋、呱滋”嚼咸菜、萝卜干,清心寡淡,滋味长,怎么看也不像个老板。诗人老K,衣裳随便,脾气任性,不熟悉的人,也想不到他是个文人,但他像一根藤那样,飘逸而恣肆地活着。

我喜欢“岁月绵长,衣裳薄”、“风冷衣裳脆”、“身上衣裳口中食”……这样的词句,有时光包裹生命的紧缩、苍凉。

人到中年,衣裳的颜色渐渐收敛,就像一年四季,走过繁华盛世,只剩下这一个人的黑白山水。

布衣生活

文/文竹

周末上午,那位楼下有心理障碍对声音特别敏感的男邻居,以我家的砧板发出的声音太大为由,气势汹汹地上来将我家的门踢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两次了。为此,我气疯了,还开始了一场家庭内战,我要先生换房子,最好是买别墅,这样邻居相互不干扰……先生也生气至极,哪轻易换得了房子……

妹妹得知此事后,带着我与父母到了一个度假村散心。

抵达的时候刚好是华灯初上时。妹妹与父母去泡温泉,我则躺在豪华别墅的床上,重返时间的故里,慢慢褪去那些用布衣包裹的岁月。

那些年,我几经辗转终于在三生石上找到了前世笃定的姻缘。但结婚之后才发现谈恋爱时的美好梦想都在生活的琐碎中消磨殆尽。我们经常会吵架,也有过许多温暖的时刻。但这时我狠狠地想,“一朵鲜活的鲜花是如何枯萎的,一颗长青的叶子究竟能绿多少时间?”若果当年我接受某个做房地产生意的男人追求,我今天真的住上别墅了吧?一定不会如此受气吧?

但再转一个身,我又想到他的千百般好。贫困造就他的粗俗,他不会在情人节给我送花,不会说讨好我的话,但他会早起为我冲蜂蜜水,会在我父母生病住院时说一句,钱不够我去给你取;会在我开摩托车摔倒时受伤了大声呵斥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无可否认,这也是爱,也是一种呵护。他应该是我最后的归宿。

岁月流淌,布衣穿了多少年,而布衣包裹的一颗粗劣凡心,总是一有机会就会跑出来,证明我也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梦想与俊男翩翩起舞。

父母回来,我起床与他们一起到别墅的大厅看电视。是一出宫斗剧。兄弟反目成仇,瞬间,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有句台词很尖利,“要想捍卫江山及荣华富贵就必须得动刀枪”。战斗越来越激烈,我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如此畏惧刀枪血泪,阴谋与背叛,这些都将有损我的生命。我还是坚守自己的一份忠厚与善良,过布衣生活。

父亲要去洗手间,他站起来,突然一个趔趄几乎跌倒,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我突然想起自己写过一篇《我的计划应该有你》的文章。文中我计划带着父母去漫游世界。不过事隔多年,我还是梦想计划家,没经济能力带着父母游遍天下。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心怀愧疚。但如今回想流年所经历的高山流水,磨难坎坷,内心便渐渐释然于怀。芸芸众生,多数人如我一样平凡,穿布衣,吃粗茶淡饭。这一生有时间的公正之尺,丈量人生的度,这度是分寸。尽己之力,父母生病时带他们去看医生,父母寂寥时陪伴在他们身边,父母走不动时搀扶他们,帮助他们料理生活。或者这就足够。

看完电视后,一家人外出散步。别墅漆黑一团,孤零零地矗立着。

我们沿着路灯踩着影子向前走,细细地拉着家常。手机温和地叫了一下,先生的微信:“对不起,不能让你过更好的生活……你有权利选择……”我写一句:“你说什么呢?”

清晨,半梦半醒,别墅后的小山一片碧绿,薄薄的云雾遮盖了红尘中我那微不足道的疼痛与遗憾。我不再奢望未来的日子有瑰丽的华服,豪华的别墅。我只想守着我的平凡人生,依旧是傍晚坐在自家简陋的小屋看儿子狼吞虎咽吃着粗茶淡饭,黑夜来临,在故纸堆中阅读享受美妙的文字,又或者写了一篇动人心弦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