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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坛子的文章 / 坛子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大伯的泡菜岁月

文/拉姆之歌

大伯入土的时候,伯母没有去,不仅是亲戚朋友的意思,请来做法事的端公也说了,当年属猴的人必须回避,伯母属猴,七十八岁,当然也在回避的范围之内。伯母没有去参加大伯的葬礼,只是在大伯被装进黑木棺材,被四个人抬着走出院子的时候,伯母突然疯了一样,挣脱大家的手臂,扑向棺材,哭喊着不让走,花白的头发披散,一张老脸扭曲,泪水流成沟沟壑壑,看上去很是吓人。抬棺材的四个人,都有点懵,不知道该停下来还是该继续走。端公说继续走吧,家里的人赶紧抓住她,不要闹了。伯母坐在地下,声音哽咽,挣扎着想要跟出去。旁边大婶婶死死抱着伯母的腰,趁此机会,我从伯母身边走过,也跟着送葬的队伍出去了。

大伯的葬礼,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相比之下,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坛泡菜,一样是一大包叶子烟和烟杆。这两样东西,都是伯母早就准备好的,说是大伯生前就喜欢这两样东西,死后也带着走吧。

大伯和伯母结婚的时候,伯母除了很可怜的一点嫁妆以外,还带了一个泡菜坛子。这个泡菜坛子,据说是土陶的,并不大,伯母结婚的时候,里边就装满了泡菜。这个泡菜坛子,大伯很喜欢,当然,主要是喜欢吃里边的泡菜。婚后,大伯回地质队的时候,带走了那个泡菜坛子,那个泡菜坛子,一直跟着大伯到处游走。

大伯在地质队工作。大伯,在我的印象里,就像一朵黑玫瑰。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大伯会给我这样的一个印象?按理说,黑玫瑰应该专属女人,大伯是一个男人,不应该有那种印象。但是,很固执的,大伯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朵黑玫瑰,开放在远方黑色的天空之下,神秘中带着悠悠的清香。

大伯和伯母有四个孩子,这四个孩子,老大我叫大表哥,老二我叫大表姐,老三我叫三表哥,老四我叫四表姐。我的老爸,其实只比大表哥大了五岁。我的爷爷奶奶,在我老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老爸其实是跟着伯母长大的。大伯和伯母肩上的担子很重,大伯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寄给了伯母。

伯母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家里地里,活儿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时间。

伯母做的饭菜很好吃,而做泡菜,更是伯母的拿手好戏。伯母家里有很多个泡菜坛子,都很大,圆滚滚的土陶坛子,种类也不少,泡红辣椒、泡生姜、泡洋姜是分开的坛子,泡蔬菜的又是单独的坛子。我一直很喜欢吃伯母的泡菜,特别是泡洋姜,脆脆的,酸酸辣辣的,那叫一个美啊!我去另一个城市上班的时候,曾经跟伯母学过做泡菜。把开水凉上,加盐,放一点白糖和白酒,在洗净擦干的罐子里放入八角、干红辣椒、花椒粒、三奈,倒入凉开水,放进各种蔬菜,密封,过个三五天就可以。伯母说,其实最简单的泡菜方法,就是取出老酸水,加点凉白开和盐巴,就可以了。

用老酸水这个方法泡菜,我没有试过,倒是大伯试过。大伯最初的泡菜坛子到了地质队之后,慢慢衍化出了更多品种,他们的伙食团也就多了几个泡菜坛子,和伯母家里的大抵相仿,泡辣椒、泡生姜、泡各种蔬菜。据说地质队伙食团的师傅还很有创新精神,用泡菜能够做出很多花样翻新的菜,可惜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吃过,一切香味,只在想象之中。

大伯很喜欢吃伯母做的泡菜,一吃就吃了几十年。大伯的工作流动性很强,地质队的生活,说起来很神秘,其实蛮艰苦的。大伯他们经常吃不上新鲜蔬菜,而泡菜,就成了大家的宝贝。

大伯喜欢吃泡菜,还有一个原因,他是四川人,而他们那支队伍,来自于很多地方,很多人饮食习惯都不相同。有时候吃不惯饭菜的口味,只要有泡菜下饭,酸酸辣辣的,那就很能让大伯知足了。泡菜的原料也很简单,一年四季,很多东西都可以加进泡菜坛子里。其实我知道大伯喜欢吃泡菜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节约,不过关于这一点,大伯和伯母都从来没有承认过。

三表哥很小的时候,去温室育秧的棚子里玩,脚踏进了开水锅里,被烫伤了。三表哥哭叫着被人送了回来,伯母看到了,赶紧取出泡菜坛子里的酸水,倒进瓷盆,让三表哥把烫伤的脚泡下去。泡了一会,再送去医院。三表哥的脚后来并没有留下什么伤痕,也许多亏了伯母的老酸水吧。

大伯的四个孩子,按照农村的传统眼光来看,都没有出息。大表姐和三表哥都离了婚,留下的儿子,从小一直都是伯母带着,直到他们长大。

大伯退休后回到了老家,吸着旱烟,和一个老农民没有什么不同。两个孙儿绕膝,四个孩子经常啃老,大伯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几乎都用在了家人身上,也仍然喜欢吃泡菜下饭。

每次看到大伯的时候,大伯都是笑眯眯的样子。有一次和大伯喝酒,大伯说到,其实每件事情都会有好的结局,如果现在遇到不好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等到结束的时候,一切都好了。生活只会越来越好,又有什么过不去的桥呢?听大伯这样一说,我再看大伯的时候,就有一种肃然生敬的感觉。很多时候,我看到大伯,恍惚间又想到很久以前关于大伯的感觉,我多希望大伯一直呆在丹巴那个地方啊,那样,他就一直是一朵我印象里的黑玫瑰,而不是现实里的老农民了。

大伯七十九岁的时候,患了肺癌,拖了半年死去了。大伯入土的时候是冬天,伯母把那个泡菜坛子和一大包烟丝、烟杆,跟大伯一起埋进了土里。

家家酿土酒

文/孙玄兴

每逢春节临近,沙上人忙着准备过年,甜酒是必定要酿的。它是在家中自己动手制作,有的人家不会酿,就请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帮忙。

酿甜酒,粳米、糯米均可。旧时的酒药(酒酵母)也是自制的,后来有商店卖的。做酒时,把米放在水里淘洗干净放进锅里煮,饭烧熟后起锅放在藤匾或小盘篮里散热冷却,到用手接触不烫手为好,太冷影响发酵。这时洒上酒药,因酒药量少,可拌些面粉或米粉,这样容易洒得均匀。也有装入坛子(小缸、钵子均可)时,一层饭洒一些酒药。坛子盛好后,用铲刀柄在坛子中心捅一个孔洞,不要捅到底,用手轻轻压紧,以免饭粒坍塌,然后再洒些酒药于孔洞的周围,用草盖头盖好就完成了。

酿酒时节大多是在腊月,是一年气温最低的季节,这时要对酒坛子保温,方能发酵成酒。故酒做好后要把坛子或钵子放进稻草或被子围成的暖窝里,周围扎紧捂好,一天一夜方揭开,敞开透气,这时会酒香四溢,十分诱人。有时慢的可能要等两天两夜,如果还未发酵或毫无动静,那就说明酿酒失败了。有的人家两天两夜发现饭粒不发酵,想法给它加温,把坛子放在热水里焐,但这样逼出来的酒糟到锅里一烧就变成红色的,俗称“酒仙人”。

沙上人除酿甜酒,还喜欢酿米酒(俗称老白酒、老酒)。旧时沙上人少有大酒厂(糟坊),多是自酿自卖的小糟坊,自产自销,往往是前面酒店,后边糟坊。绝大部分人家是自酿自饮,不作商品出售。家中收的大米自己酿制白酒,酿造方法与做甜酒是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做老白酒用老酒药,下药重,酿造成功后,要在酒缸里兑水,一般一斤米可兑十多斤水,还有头酒、二酒之分。说起兑酒还有一段趣事:沙上以前有些农户,做了一大缸老白酒,酿酒师傅兑酒不是用水,而是以酒兑酒,即用散装烧酒(白酒)兑,这种方法兑出来的酒颜色淡黄、醇香扑鼻、上嘴和顺。老白酒存放几年也不会“戴帽子”变质,如果放在密封的坛子或瓶子里,保质期也是很长的,要比现在市场上出售的一般烧酒(白酒)强好多倍,像这种乡下自酿的老白酒适度喝一点亦属养生呢!

沙上农家酿造甜酒流传至今,而兑制“老白酒”的已不多见。

红艳艳的酒枣

文/陈忠

小时候,每年春节前,小舅就会从乡下赶到省城来,给我们送半袋白面粉、一篮子年糕、几斤炒熟的花生和一小布袋酒枣,然后,用独轮车拉回些煤末子,回家和成煤饼子,春节来客时,姥爷用花盆炉子烧水给客人喝。那年头,乡下用煤烧水冲茶,是很洋货的事情,说明城里有亲人。

很喜欢小舅送来的酒枣,红艳艳的,吃起来很脆甜,淡淡的酒香,别有一番滋味。

我知道,酒枣,是姥娘每年一下枣,就泡制的。

年夜饭后,母亲就会在八仙桌上,摆上一盘葵花籽,一盘花生、一盘小橘子,最后端上来的必定是鲜红剔透亮晶晶的酒枣。于是,一家人听着收音机,围着烧得通红的煤炭炉子,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开始守岁了。

父亲会吃着自己炒的几盘小菜,自斟自饮地喝着高粱二曲,聊些自己小时候过年的趣事,喝恣了,还会哼上几句河北梆子:“这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万紫千红吐芬芳……”这时候,母亲一个人开始忙活着和面,调馅子,包饺子。

我和弟弟就会坐在桌子旁,一边吃着酒枣,一边下着军棋。酒枣放入嘴中,一股酒和枣的浓香,即刻沁入味蕾。酒枣肉质柔爽,比鲜枣更为好吃,清醇芬芳,甘甜酥脆,吃完了一个还惦记着下一个。母亲说,少吃点,吃多了也会醉的。

我知道,母亲是担心酒枣少了,不够招待第二天来拜年的客人吃的。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素馅饺子,我会偷偷抓几把酒枣,装在棉袄的口袋里,一边吃着出自琼浆玉液的枣儿,一边去街坊邻居和同学家拜年。遇到平时玩得很好的小伙伴,我也会给他们几个尝尝,看着他们很稀罕的样子,自己也就有了满足感。

上小学五年级的那年,八月桂花开的时节,溜圆泛红的大枣就熟了,南部山区的农民就会推着独轮车或挎着篮子到城里来卖。母亲给父亲说,咱们今年也泡点酒枣吧,省的不够送的,孩子也不解馋。父亲说:你会吗?别糟蹋了酒和枣。母亲说,从小就见俺娘泡,怎么会不会呢。

母亲从街上吆喝着卖盆盆罐罐的手里,买了一个新的大肚子陶瓷坛子。这种坛子,几乎每家都有,一般是用来腌制雪里红或疙瘩咸菜的。母亲用热开水烫了两遍陶瓷坛子,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与此同时,她在买来的枣中,逐个挑选出个大、饱满、艳亮的枣,一一洗干净,晾干。母亲说,枣要是晾不干,带着水,就会烂掉。

母亲先将二两纯高粱酿的酒,倒入一个白瓷饭碗里,接着,用筷子夹着一颗颗红枣在酒碗里蘸一下,放进事先晒干的坛子里,直到装满坛子,然后,坛口用一只小碟子盖住,上面蒙一块塑料布,再用线绳一扎。最后,用和好的黄泥封住坛口,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整个泡制的程序就完成了,只等年底打开坛子美美地吃了。

过上一段时间,我和弟弟就会问母亲“行了吧,可以吃了吧?”母亲说,沉住气,到了年跟前就能吃了。可我和弟弟就是沉不住气,时常会把坛子移出来,趴到坛口闻闻。淡淡的酒枣香味,更引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终于到了年跟前,腊月二十三晚上,当母亲打开坛子,只见坛子里的圆枣,个个饱满红润,肉鼓鼓的,泛着晶莹的光亮。顿时,屋里所有的缝隙都灌满了醇香。这种醇香,只有枣的甘甜和粮食酒的浸泡才能漫溢出来。母亲先往我和弟弟的嘴上塞了一个,一咬,顿觉酒枣清脆嫩滑,细细嚼来,满口留香。

当天晚上,母亲就给院里的每家送了一碗,随即,就是一片大人和孩子的赞美声。母亲觉得脸面很光彩,说:你们要是愿吃,明年再泡,管饱吃够。

酒枣的香气和鞭炮的火药味,混合成那一年春节特有的过年的味道。

转眼间,那些温馨的记忆,都被时光推得很久远了。姥娘早已过世,母亲也已年迈,但母亲当年泡制酒枣的场景,依然弥漫着浓浓的酒枣甘冽的香气,至今想起来,依然让人回味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