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腌菜的文章 / 腌菜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咸菜

文/田家声

冬月里是腌咸菜的日子。趁了睛好天气,从菜市场买回(或菜园子里拔)腌菜的原材料,拎回家淘了,晾干水分,切碎,搅拌了盐、五香粉、葱、姜、蒜、芫荽等调料,揽入坛子(或缸)内,用棒槌杵瓷,封口,放在厨房拐角里,三五日内即可开吃。

腌咸菜时节,乡村简直成了菜的海洋。家家户户门前的席上、竹箔子、笸篮、筛子到处都晾着绿盈盈、白生生、红鲜鲜的菜蔬,那场面蔚为壮观。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咸菜是乡村人的命。那时冬日谁家屋里不腌藏几大缸咸菜。于是,上顿下顿的咸菜就稀饭吃得蛮香,美其名曰“瓜菜带”。父亲好酒,每每劳作回来,斟一壶“柿子酒”,佐一碟腌咸菜,坐在桌子上边饮边吃,有时独自饮,有时让我陪着他。那时我年幼,不胜酒力,往往一小杯灌下去就成红脸大汉,肚子里感到烧乎乎,只顾挟菜吃,一壶酒全让父亲一人饮了。我嗜咸菜也是那时上了瘾头的,直到现在每年照例都要让妻腌上一大坛。每每刚腌上还没过夜就急于操来一盘过瘾。妻说,人言“心急吃不上热豆腐”,我看你是“心急吃不上腌咸菜”。我答,也是,咸菜犹如我心上的情人,盼“约会”把人等得心急火燎。妻狠狠瞪了我一眼。

腌咸菜的材料五花八门,莲花白、芹菜、芥菜、大白菜、油菜、洋生姜、滴流(螺丝菜)、萝卜等等,然而在下以为腌菜之极品非雪里蕻莫属。

雪里蕻又叫雪菜、春不老、霜不老,宁波人叫咸齑。

冬日里,园子里其他蔬菜都销声匿迹了,惟雪里蕻不避严寒,与风雪抗争,蓬蓬勃勃地生长。将经了霜的雪里蕻从菜园子里拔回来,择去枯叶,洗净泥土,晾干水气,用刀切成短寸状,搅了红萝卜丝和煮熟的黄豆粒儿,调了盐、调和面,腌在陶瓷小罐内,捡块青石,洗净,压在腌菜上,置放于厨房旯旮了事。北方寒冷,进入三九天,为防止小罐冻裂,扯了稻草或棉絮将罐身包裹得严严实实,那小罐就变得臃臃肿肿,犹如一尊坐佛。

乡里人生活简单,除过年过节,平常吃饭从不摆七碟子八碗。早餐多是玉米糊汤,佐餐的小菜非雪里蕻(或其他腌菜)莫属。常见乡民一手端了糊汤碗,一手握块或黑或黄的粑粑馍,就了绿中透红、伴黄、鲜灵灵的雪里蕻菜吃得有滋有味。

雪里蕻除过腌制佐餐外,也可以清炒。雪里蕻土豆汤、雪里蕻炒毛豆,雪里蕻烧南瓜,雪里蕻炒苦瓜,搭配的都是素菜,并不影响各自的原有新鲜味,却在人的味蕾上形成刺激,生津开胃。至于雪里蕻炒肉片,雪里蕻垫碗子蒸肉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让不少食客倾倒。雪菜包子你吃过吗?咬一口,那个清香、那个爽口简直令人终生难忘。想吃却也不难,如今大小城市里南方人经营雪菜包子的饮食店铺比比皆是,保准你吃一次就上了瘾头,甚或连生日都忘记了呢!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咸菜、咸菜,你这勾人魂魄、时时让游子涌起几多乡愁的小蔬啊……

腌菜记

文/方华

过去家里穷,每到秋天,总要腌制几大坛咸菜过冬。品种基本就是白菜、芥菜、雪里蕻。母亲在时,腌菜全是她的事。母亲走后,弟妹还小,这腌菜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我这个当时十几岁的老大头上。

买菜、晾菜、洗菜、切菜、腌制,一整套程序虽然生疏,但毕竟多少年看母亲操作,耳熏目染,也做得头头是道。有疑惑,可向左邻右舍阿姨大妈讨教。

自己腌菜才知当年母亲艰辛。菜要经霜才腌得好吃,因此,腌菜时节气温一般都已低过零度。这时候在水中洗菜,手指冻得像一截截的红萝卜,先是针刺的感觉,后是麻木,凉意顺着胳膊往身子里钻,冷得发抖。幼时伴母亲在塘边洗菜,只知道在水中砸石子、打漂漂,哪里晓得母亲的冷。

母亲说,腌菜是讲究“手气”的,“手气”差的人腌菜,吃不了几天就一拳头到底(喻烂到底),“手气”好的,腌的菜吃到第二年的夏天都是嘎蹦脆。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好“手气”,我第一次腌菜,就大获成功。从坛子里掏出的菜,放在盘中黄珑珑,吃在嘴里脆蹦蹦。

腌了多少年菜,知道腌菜除“手气”,也是有点讲究的。买回的菜一定要晾,晾短了,腌的菜水多,且容易烂;晾长了,菜又容易“皮”,腌出的菜不脆蹦。菜要洗净,不洗净,不卫生不说,还砂牙。最重要的是腌制,一双手在大盆里将菜一遍遍地揉搓,那绿油油的蔬菜好比是个惯宝宝,你急不得也缓不得,就那么近乎“温柔”地盘弄、翻抚,直到它出汁,流出它感激的泪水。放盐也很重要,盐放多了“喉人”(太咸的意思),盐少了又酸,恰到好处确实很难把握,这就是许多腌出的菜或咸或淡的缘故。

菜年年腌,便玩些花样。比如在坛底放上几匹石蟹,在白菜心里裹上生姜和红辣椒等等,一盘腌白菜端上来,白的梗、黄的姜、红的椒,像一幅诗意的小品,让人生羡,更让人开胃生津,垂涎欲滴。

菜腌出道道,亲戚朋友间无不称我的腌菜为“天下一绝”。近有长年在外打拼的朋友归,席间提起我的腌菜,仍不断地说:流口水啊。他还是十几年前吃过我的腌菜了。而我曾经居住的老居民楼,每到腌菜的时节,许多邻居不惜好烟好酒招待,单为请我为其腌制一坛小菜。

现在生活过好了,家里有腌菜坛子的越来越少,城里会腌菜的更少。但吃多了大鱼大肉,就想换换口味。于是就有人做腌菜的生意,一年四季腌制蔬菜来卖。我家附近就有一对农村来的中年夫妻,租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专门腌菜,几年下来,竟在小区里买下了一套商品房。生意来钱,自然就有若蚁趋之者。前段时间有报载:有人用化学药水腌制蔬菜,当天晚上腌,第二天就能卖,真是害人匪浅。更有报道,说某某地方的农民就在田间的大粪窖里腌菜,从田里铲起的菜在渠水里“摆摆创创”,就倒进不知道涮未涮尽的粪窖内,灌进水,码上盐,压上几个大石块,十天半月后就拉到了城里的菜市场。

本来今年不准备腌菜了,因为吃不了多少,想吃就到菜市场买一点吧。可一看到一个个塑料桶里向外渗淌得黄得有点异样的腌菜水,妻子对我说:还是自己腌一点吧,不说你的手艺扔了可惜,也图个干净放心啊。

腌一缸酸菜御冬

文/王丹枫

不管是塞北,还是江南,“冷”以咄咄逼人之姿大有全面封锁大地的勃勃野心。在我寄居的北方,已经呵气成雾,一派“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氤氲景象,诗意漫漶,惹人浮想。

某日,闲逛百花深处胡同,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气喘吁吁踩着三轮车,车斗里堆满了白菜、萝卜、雪里蕻,方回过神儿来,又到腌菜的时候了。谚语里说,霜降腌白菜。霜降一过,老北京胡同里的人家几乎都会腌一两坛酸菜,不是为省钱,实在为得味。那时,四合院里凡是能晒东西的地方皆被时令蔬菜霸占了,一棵棵菜蔬沐着晚秋的最后几个暖阳,三两天时辰,肥美圆润的菜蔬像被中了蛊,全蔫了。此时即可腌菜了,洗坛的洗坛,抹盐的抹盐,家家户户跟过节似的,胡同里灌满了欢笑声。

我江南的故乡人也是腌酸菜的。那阵仗,跟北方人家腌菜有过之而无不及。菜园子里的白菜、萝卜出落得丰腴秀雅,像《红楼梦》中大观园里的美人,每一棵都接近一个传说,光是痴痴凝望,足教人可喜。白菜种类多,青麻叶大白菜和长梗白菜尤适合腌菜。母亲腌菜喜欢挑身段儿颀长的棵儿,不一会儿,篮筐就被填满。母亲挑着担子快步疾走,扁担压得嘎吱响,我拎着装不下的萝卜跟在后面,篓子发出吱悠声,简直像在合奏。那时候,母亲多麻利,村里的好多男人干活都赶不上她,跟现在完全判若两人。她的风光像村脚下河边搁浅的那只船,都拴在了老时光里。

跟沈从文小说《边城》中描述妇女在河边捣衣的情形颇为类似,绕着我故乡的村庄也有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女人们喜欢在岸边捣衣洗菜闲话家常,波光动荡逶迤,对岸的芦花摇曳喧闹着暮秋,高远的天空流涨着洁白的云,宛如泼在宣纸上的水墨画。母亲卸下担子,将一棵棵待腌的菜蔬码在青石板上,找来菜刀从中剖开青麻叶大白菜,叶子一片一片洗净,白皮萝卜去掉菔叶,从水中拎起,萌萌的,惹人喜欢。雪里蕻茎嫩叶密,清洗尤费时间,母亲总能耐住性子。遇到捣衣的大婶,总夸我勤快,母亲说还不知长大后怎样,“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大婶说看不走眼。事不遂人愿,我现在的种种终归是伤了母亲的心,一个人在北方漂着,教她时刻为我担忧,老得一年愈发比一年快了。

跟北方人家腌菜一样,菜洗净后需曝晒三两日。秋阳把整洁的院子镀成了金色,长梗白菜和雪里蕻一棵棵挂在晾衣绳上,教人想起宋之问“秋似洛阳春”的名句。青麻叶大白菜和萝卜则搁在簸箕或是洗净的围墙石板上一溜排开,怕麻雀啄食,有时我会拿根长竹篙搬把椅子坐在墙角儿照看。太阳太眷顾人了,像拿着满满的一团温暖揾在人脸上,不一会儿,睡虫就把我带进了梦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唤醒了我,我胸前早被口水濡湿了一块,几个小伙伴扒在院门上痴痴地笑我,我撵了出去,母亲取出针线开始做手工……

一百年多来,无论南北,老百姓腌菜的方法,想来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初版于1912年的《民国老课本》中《腌菜》一文,短短五十余字就说透了,“严霜屡下,园菜渐肥。取而曝之,俟略干,置缸中,腌以盐。旬余,便可取食。若藏之于瓮,泥封其口,虽留至明年,犹可食也。”菜一层一层抹盐,叠加在上釉的陶坛缸里,找来洗净的大石块压在菜上,加水没过白菜封盖,放在院角阴凉处,在日光和月光的抚慰下静候发酵,不足时日,味道逼不出来。这多么像磨砺的人生。

故乡人腌菜都会满满一大缸,一直从年头吃到年尾。好酸菜这口儿的,几乎天天都要吃,一旦酸菜“断档”,桌上没了这道菜来慰藉,“直觉得嘴里淡出鸟来”。少时,家里光景不好,一年到头吃不到几顿鱼肉,但是只要有酸菜,咬一口,香、脆、韧、爽,我和两个弟弟仍会风卷残云,吃得碗底朝天。即使家境殷实的人家,早饭喝稀粥,桌上也会来一碟开胃的肉末酸菜,调剂胃口。

此时,北方寒气甚厉,霜风割目,饭间,若是来一锅红泥小火炉慢煨猪肉酸菜炖粉条食之,那舒爽简直赛过大虾、螃蟹,全身都暖乎乎的。酸菜,跟大部分的食材都搭,酸菜鱼、酸菜腊肉、酸菜烧鸡、酸菜氽白肉、酸菜炒肚条、酸菜丸子汤、酸菜炖老鸭……看起来酸菜只是附属品,但凡往主食材中加入一点儿,菜品瞬间锦上添花,吃起来十足下饭。

爱食酸菜,我特地查了下它的史料,酸菜,古称菹,究于何时诞生,无考。明代朝野掌故史料笔记《菽园杂记》载,明朝初期菘(白菜古名)已“盛生于燕”。当时,“京师每秋末,比屋腌藏以御冬”。古人以食酸菜“御冬”,而今天的我们吃它,更多的该是满足口腹之欲,慰藉一段渐行渐远的旧时光。

旧年月里冬天无菜可吃,全靠酸菜当家,现在大部分蔬菜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腌酸菜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胡同、四合院拆的拆迁的迁,老北京多搬进了高楼也没空地腌菜,想吃直接去超市买袋装酸菜。怎么做,都出不来先前的老味道。

现在每过霜降,我故乡的不少人家依旧因循老传统腌酸菜,但腌制的人明显少了,整个村子里都是留守老人与儿童,能吃多少?现在的孩子胃口也刁了,食材中添加丁点儿酸菜都不爱吃。我家自从搬到镇上居住,母亲也不大腌酸菜了,用她的话说,“我和你爸饭量小了,腌一缸酸菜怎么吃得完,送人,人家都不要,懒得再淘神了……”

我长假回了趟故乡,菜园子都荒着,老屋的院墙风化剥蚀得摇摇欲坠,房前的杂草都半个人那么高了。角落一隅的那口酸菜缸还在,只是露出一个大豁口,此行应了清人严元照的那阕词:“重寻陈迹,一如春梦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