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老屋的文章 / 老屋的散文

2020/03/09好的文章

土墙

文/刘岩生

土墙正在老去。老了,就会倒下,消亡,回归泥土。于是稀而弥珍。这不是生命迹象种种么?原来土墙和父辈是一样的。

——我这么发现,是在一场台风刚过的返乡的黄昏里。

其时日影西斜,天光渐翕。我站在刘氏宗祠刚推倒成废墟的一头,对着这曾是童年乐园的地盘发呆。这是形如巴掌的小地盘。我家老屋紧贴着刘氏宗祠,是掌心位置。延展开来,刚好五条巷道,如五指并排。大拇指的方向是水井弄,那时成片的住户都在这里取水,巷子里不时传来人们前来挑水时的寒暄声、空铁桶磕碰在墙体上的哐当回声。食指方向穿过一个叫“下厝坪”的开阔地通往母校凤阳小学,短短的泥泞巷道,浓缩了太多上学路上的记忆。中指方向绕过大梨园通往“牛池兜”,春天里满地梨花飘白,夏秋之交每有风起便可顺手捡回无数被吹落的梨子,是孩子们大解馋虫的好地方。无名指方向可以去往我家在后门山的大片山地,是少小的我最怕走的一个方向,因为那巷道尽头,通向上山的陡崖峭道,通向劳作的百般艰辛。最后是小指,那巷子通向曾为说书场的“大厝里”,通向老者们聚首攀谈的“四脚亭”,通向父亲晚年最爱打四色牌的“桥头厝”。

曾几何时,这些巷道全是清一色的黄泥墙。我闭着眼睛都能历数上来哪一堵墙在哪里拐个角、在哪里凹了个洞豁了个口,又在哪里填上一块土疙瘩。我也能清楚记起在哪一堵墙边和小伙伴们捉过迷藏围剿过蜂窝掏过麻雀蛋;记着土墙下轮番合唱的,是惊蛰的虫鸣、夏夜的蛙噪还是秋露里的蟋蟀。但眼下,它们群体破败消匿了印迹。年前一场大火,偌大一座老屋顿成废墟;入夏一场台风,把另一座老屋摧得梁歪墙倒;祠堂重建,乡亲们又腾出来好几座空巢木屋,推倒墙体,铺了路基。今天,我再伸开自己的巴掌去比对曾经的成长地盘,我发现巷道走势依然,但土墙大多没了,瓦檐也没了。没了土墙的村巷,也没了立体方阵和脉络走势。我走不进去那温暖的掌心了。

一条老黄狗,在老巷道一头的旗杆碣碑下摇着尾巴,定定地和我对视。没了土墙、柴门和风雪归人的乡居,夜来闻犬吠正滑出记忆,狗的职责也打了折扣。它的失落,此刻我懂。

一群麻雀,在尚存的褪墙和地面之间扑棱棱飞串,然后立在墙头啁啾。麻雀我不陌生,它们的世界很低矮,从地面吃够食物后,就飞上树躲进墙。他们饱食既安的叽叽喳喳从来和着人气。人们住家的第一刻起,它们短浅的幸福感也附着在了小小墙眼内。它们眼下的困惑,我也懂。

传仁叔公佝着背回他的牛池兜老屋,脚步已然蹒跚;金姿叔婆倚着木门向前张望,身后是临屋的半截矮墙,和青瓦上疯爬的野藤。父亲走后,我曾经历数左邻右舍健在的长辈。他们是我难能遇见的老者。

人都哪去了呀?我顺着童年的墙根,挨个回想。水井弄边,有个聋耳老叔公,他驼背的身影总是从矮墙小门出来,井边打水,浇菜。他老嘟囔着,也偶尔扯着扩不散的嗓门骂人。那是昨夜里他院子里的桃子被谁偷摘了好些。上学路上,下厝坪一头的老炮楼里,住着退伍的金牙叔,他的名字已经不重要,只记得单身的他每天在路口龅着两颗金牙提醒我们:别再贪玩了,上学时间到啦!小而高的炮楼常年幽暗暗,但他镶金牙的笑脸却在上学路上多年闪亮。大梨园旁住着经贝叔,他家的梨树大到足够让整条巷道梨花如雨。果熟时节,他时常从梨树下给我们递雪梨子打牙祭。还有戴老花镜坐在小诊所号脉开方,并能把古今英雄讲得豪气干云的群第叔公;酿一手农家好酒外卖的阿萍叔婆;拉一手动听二胡并时常借给我小人书的良第伯伯……

可如今,他们全走了。老家的土墙等着每个人出生,也陪着每个人成长、每个人死去,然后静静记取。谁是谁的往事和传说?谁在谁那里被记得更久?我沿一跺跺墙根,孩子气地寻找。太公的墙、叔公的墙、大伯的墙、父亲的墙,我突然想以长者的辈分称呼他们。我想说,土墙,你们可别学猝然离去的父辈来着,说倒就倒、就没了啊!——世外纷扰风雨,你依然可以来挡。

远去的,还有迁徙离乡、追随进城一去经年的相邻叔伯们。他们的消息通过口耳相传,或者干脆音讯全无,隐约中日子都长着一样的面目:诸多不易。他们的老房子,如今毫无例外的破败下去。堂哥阿灯告诉我,在乡间,一座土木老屋,只要人气烟火熏着,可以年长月久不败;但要是三五年不住人,一准土崩瓦散。雨雪霜冻会袭击它、白蚁蛀虫会啃噬它、自然风化会磨蚀它。譬如那些没了住主的残垣断壁,“人都由不了自己,水一样四下里流,土木哪能等得及他们回来呀!”阿灯哥说。

他的话也在我家应验。我叔叔举家外迁邻县,父亲得病后也久驻城里就医。这些年间,我就看着自家的空落老屋一寸寸被风雨侵蚀。老父魂归故里之日,我们齐聚老屋为他送终。关于在这里的家和老屋的未来,我们不说也心知肚明。我劝说自己适应和习惯新的方向新的变化,但我酸楚地发现,这小小掌心位置,安放着今生今世太多的寒暖,别处光阴里,绝无可能企及。

我这种对于美好事物寂灭的预感每每得到应验。要回城的那天,下了一场雨。老屋大门与园子相隔的老墙松动开裂,簌簌落下碎土。“放下它吧!”留守的堂哥们担心它猝然崩塌,在墙下过道和我决绝议定。土墙无言,两道泥水从墙头狗尾草根部悄然流淌而下,如父亲弥留之际悲欣交集的泪。

无非就一堵老墙?无非沉落归隐,回到土质的安详?我想,老墙不会疼,黄泥不会疼。疼的是人心,是炊烟起处飘来的前尘旧梦。

好在,料必还有岁月,在后头。

老屋

文/何子

老屋小我六岁,可我喜欢叫它老屋,感觉很踏实很温馨。

1979年的春天,我们全家从东北搬回了梁山的老家,只因年纪轻轻的父亲受了很重的工伤,老家的气候更适合需要照顾的他恢复伤势。起先我们一家借住在后院的邻居家,等稍作安顿,热心的左邻右舍就跟着忙活开了。十几个壮劳力组成一个建筑队,他们先挑沟壕洇水,再填土打夯。打夯可是个技术活,圆柱形的夯体由石头打磨而成,上端按个长长的木把手,四周系十几条粗麻绳。随着扶把手的老师傅的一声号子般的开唱,打夯正式开始了。夯歌是必不可少的,夯歌没有太多的讲究,开始时唱的抑扬顿挫,团团围着夯体的壮汉们紧紧拉拽着粗麻绳,吆喝着一次次把敦实的夯体高高抛起。等到大家都累了,夯歌就唱的激情昂扬了,那股子热情与干劲引得我们这帮听歌的娃娃们好一阵子鼓掌。夯歌在当时我们那个连广播喇叭都没有的小村里是最美的歌声了,所以,不论哪家盖新房,一个村的娃娃们都不约而同的前去凑热闹,有胆大的也跟着扯开嗓子吼两句,顿时引来一阵欢呼,地基很快打好了。父母狠狠心拿出了父亲的补偿金,买了一部分红砖,请了村上最好的砌墙师傅。半个月后,四间漂亮的“砖房”出现在老乡们羡慕的眼光里——其实,只有外围一层是红砖,里面还是泥胚的。搬家那天,父母请村上的老厨师特意做了一顿大锅菜,算是回谢热心帮忙执意不收报酬的老乡们。

我和老屋的生活正式开始了,老屋那时还是崭新的。我和大妹都出生在东北,操一口浓重的东北话,常引得一帮娃娃们跟在身后大声的叫:“臭蛮子,小臭蛮子!”我和大妹佯装急眼一个个追赶,娃娃们立刻四散逃开,一场追赶游戏在大家的友好善意中开始了。等跑累了,我们也成了好朋友,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齐刷刷躺在老屋的怀里美美的睡去,老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们护着我们。

天真无邪的日子总过得那么快,一转眼,我们都背起书包上学堂啦!小院里栽了枣树、槐树,还有一棵榆树,把老屋装扮得更美丽了。春天,当稠密的榆钱儿终于长的一簇簇一团团了,垂诞已久的我们像一只只身手敏捷的猴子,争先恐后地爬到树上、屋顶上,掳一把先塞进嘴里,等在树下的就忍不住大声骂起来:“馋鬼、馋鬼、馋鬼!快给我们扔点。”那馋相立刻引来另几个馋鬼的大笑。老屋也笑了,静静地笑了,满眼的爱怜。炎炎夏日,庭院里大树下,躲着大太阳的调皮鬼们也闲不住,爬上高高的树儿用自制的网兜罩起了正在高歌的知了。等一个个热得大汗淋漓又一溜烟钻到老屋的怀里疯闹起来。所谓的秋天,在我们眼里就是那满树的枣儿变红脸的那一天。其实,等到枣儿红脸的时候,就剩几颗孤零零地挂在高高的枝头了。大雪纷飞的冬天,我们在院子里捕鸟多年以后,学了鲁迅先生的课文才知道,我们用的那一套跟鲁迅先生的一模一样,这让我们好一阵子自豪。堆雪人、打雪仗,一个个冻的鼻涕老长,实在撑不住了,呼啦全爬大热炕上去了。

一天天一年年,老屋就那么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我们一天天长大。老屋是我们忠实的的伙伴,是我们慈爱的父母,更是我们宁静的避风港。老屋见证着我们成长的每一步,还有后来出生在老屋的弟弟妹妹们。老屋还善良的呵护着生灵们,屋檐下的麻雀窝一个挨着一个,厅堂的燕子每年都早早赶来生儿育女,就连潮湿的屋角旮旯,还藏居一条大青蛇帮我们消灭老鼠。我把得到的奖状贴到墙上,老屋分享我的快乐;中考不如意我哭的天昏地暗,老屋默默地陪我暗自伤神。

在老屋的呵护下,我长大了,去外地上学了,工作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老屋还是那么仁慈的静静地等在老家,等我们累了倦了再回到她的怀抱,我对老屋的想念就如想念我的父母,离开的越久就越炽烈。等我为人妻为人母有了自己的小家,忙的天昏地暗,老屋就成了我梦里的一块铁。无数次又梦回老家又扑进了老屋的怀抱,还有那群各奔东西的伙伴,那破棉袄、大鼻涕,那憨憨的笑声就响在耳边,常常梦醒了就一脸的泪水。

老屋已经不在好多年了!响应国家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父母又盖了漂亮的新房,老屋孤零零的守在老宅像一位孤零零的老人,没多久自己倒下了。如今回到宽敞明亮的老家,只是觉得他是父母的家,我的根我的家还是那间老屋,魂牵梦绕的老屋。

娘的老屋

文/饶京水

娘离开我们二十五年了,临走时,把体温都凝固在了老屋的墙壁上和家具里。每当我回到老屋,都能感触到娘体温般的温暖。娘的老屋是典型的农村建筑,青石根脚,红砖到顶,黑色的大门不作任何装饰,朴朴素素的。

我和妻每周都回老屋一次,门前门后和院里院外都是必须打扫的。扫地、擦玻璃、抹家具一样不能少。室内还保持着娘生前的原貌,床还是娘睡过的木床,被还是娘盖过的被,拆洗了几次还保留着娘喜爱的旧被面。

娘是五十三岁去世的,没给儿女们留下尽孝的机会。每每想起娘来,妻总是红着眼圈说,一天也没有伺候过咱娘,遗憾啊!

娘从小在城里上学,不懂农活。常听爹说,娘是师范生,是学校里的校花,爹为了追求娘自学了俄语,经常用俄语给娘写信,但一封回信也没收到,等见着我娘才知道,学校没有开设俄语课,娘是不懂俄语的。毕业后,娘成了一名人民教师,爹成了工委的干部。

文革时,爹挨斗,娘被强行退职回到农村。爹不会种地,娘不会生产,经常遭社员们的白眼。爹娘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准备交代材料。娘是被斗怕了,高音喇叭一响,娘的精神就紧张起来,那种声音把娘的身体和精神彻底摧垮了。从此,娘就落下心脏病的病根。

娘生育了五个子女,我排行老三,是家里的长子。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每年的除夕夜,等我们几个孩子睡下了,娘坐在炕边给新衣锁边、缀扣子;爹坐在小凳上给新鞋砸气眼、穿鞋带。娘做好一身新衣,叠好,放在孩儿的脚底;爹穿好一双鞋带,把鞋摆在孩儿的头前地下,等一溜五双鞋摆齐了,天也就明了。娘常叹着气说,最幸福的,就是看着五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

1975年娘平反恢复了工作,还没等回到工作岗位上,灾难就一个接一个地压到娘背上。我患骨髓炎需要手术,爹带我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七天才醒过来,医生说,顶多活三个月,没啥指望了。娘看看生死难料的爹,看看不手术就有生命危险的我,一咬牙,把爹和三个姊妹交给了十六岁的大姐,带我去石家庄做手术了。

我的手术做了八个多小时,还输了血。娘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前,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天黑。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手术比预计多出四个多小时。

娘守在我的病床边,望着我蜡黄的小脸,一边流泪一边喊着:“孩儿,你快点醒来吧。你要有点啥事儿让娘咋活呀?”

晚上九点多我醒过来了,娘边擦眼泪边问我想吃点啥,我说想喝疙瘩汤。偌大个石家庄举目无亲的,让娘上哪儿去做碗疙瘩汤呢?娘嘱咐我一些话,拿着碗走出了病房。小半天的时间,娘回来了,手里拿着空碗,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着毛巾的茶缸。倒出来,整整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娘用小勺盛起,用唇试一下温度,轻轻送到我嘴里。伤口的疼痛使我难以下咽,我推开汤勺。娘哭了:“孩儿啊,吃一口吧,娘做这碗汤比讨饭还要难啊!”那一晚,娘敲了多少家门、给人家说了多少好话我不知道,那一碗疙瘩汤是怎么来的,我至今也不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那碗疙瘩汤里头有我娘的眼泪。

娘把生命都匀给了我和我爹。我长大了,爹活下来了,娘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在我女儿十天大的时候娘病了,娘走到我女儿的身边,摸摸妮的小脸说:“你是春天生的,就叫春蕾吧。小蕾蕾,奶奶到医院看病,病好了回来好好亲你,啊!”娘走了,这一走就没能回来。娘没了,爹的魂也让娘带走了,没多久爹也走了,我知道我爹是离不开我娘的。

我爹离不开我娘,我更离不开我娘,娘没了,老屋成了我唯一的心灵依靠,在老屋里,我能看到娘的笑容,我能闻到娘的气息,我能触到娘的体温。

岁月流逝,蹉跎二十五年,再回到娘的老屋,依然感受着娘的温暖。娘的老屋,我灵魂里永远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