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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散文

2022/12/08好文章

父亲的散文(精选12篇)

清明节前夕

文/郝天鹰

一年一度的清明近在咫尺,心中蓦然涌进一阵悲戚:月缺了会圆,父亲走了却成了永远。

五年前,父亲已安卧在故乡的黄土地里,一方矮矮的坟墓日夜与他热爱的草木庄稼相伴,但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却在我脑海里依然如旧。远去的童年生活也浮现在眼前。

七十年代初,农村的生活很是艰苦,一年四季赖以生存的口粮主要是地瓜,一天到晚的饭菜就是咸菜、辣椒、煮地瓜、蒸地瓜、熬地瓜干、蒸地瓜窝头,分到一点杂粮也不舍的吃全部卖掉,为的是多换来几斤当时最便宜的地瓜干。就是这样节省,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些人家还常常断顿,大人们常常撵着刚放学的孩子去挖野菜。人们常常埋怨春脖子太长,眼巴巴地盼望夏天的到来。老人们总是念叨:吃了新麦死了不亏。母亲把从队里分到的东西,精打细算一一利用起来,比如:砸一块豆饼用水泡软,然后熬野菜粥。那种粥是我们孩子们的美味,因为豆饼里虽然常夹杂着蓖麻丝,但还含有豆类的清香,吃到嘴里口齿生津。可母亲做的棉种丸子我却不敢恭维。棉种丸子顾名思义就是棉花种子用石碾子压烂后团成团,用沸水煮熟而成的,嚼在嘴里不但粘牙还难以下咽,勉强咽下去还粗糙的扎喉咙。由于含有大量的棉纤维和毒素,吃下去大便常常排不下来,幼小的大弟虽不知丸子是何物做成的,但每看到锅里出现这种丸子,都大声哭着:娘,我不吃沾牙的丸子,您可别叫我吃了。直哭得母亲垂泪,父亲唉声叹气。为了给我们增加营养,多少个盛夏的夜晚,父亲不顾一天的劳累,提着一盏昏黄的马灯摸知了到深夜;多少个秋天的凌晨,不顾大运河的水冰冷刺骨去捕鱼;多少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领着我们去捕麻雀,可他从来也不舍得尝一尝。记得那年,生产队的耕牛病死了,牛肉几毛钱一斤被卖掉,只剩下牛胃没有人肯花钱来买。深夜,男劳力们都在牛屋里眼巴巴地盼天黑,等老人和孩子们睡了,就再也按耐不住,把那牛草包简单地洗了洗就在队里的大锅里煮熟,不用任何调料就狼吞虎咽的分食了。常年不闻肉滋味,父亲虽然也馋的不轻,但一想到大弟和我,就拼命忍住,把自己抢到的那一块包好拿回家,喊醒我和大弟,看着两个孩子香甜地吃着,父亲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后来父亲常常故意问大弟和我:那夜给你们的牛肚吃着香不香?我和弟总是异口同声地大声说:香!后来才知道就在煮牛胃的第二天早晨,刷锅的父亲发现锅盖上溢满了牛粪的泡沫。父亲在世时经常说:唉!想起那艰苦的年月,我们现在的生活应该满足、满足、再满足!

我和大弟相差三岁,留在我记忆里的画面,都是母亲怀抱大弟,常顾不上稍大一点的我。我的童年基本上是在父亲的呵护下度过的,受委屈哭了,父亲用粗糙的大手给我抹去眼泪;病了,父亲的脊背就是我的病床;冷了,父亲的怀抱就是我避风的港湾;困了,躺在父亲身边,就象躺在温暖舒适的摇篮;寂寞了,父亲就搜肠刮肚地讲一些民间故事逗我欢笑。记忆中,父亲从没有大声呵斥过我们,对我们的疼爱,几乎成了溺爱,弟弟让父亲当大马,他就笑着匍匐在地,驮着他在屋子里爬行,直乐得弟弟一边笑着,一边高兴地大声喊着:驾驾喔喔……直到我们姐弟都成年,他从没有向子女要求过什么,生活上还是那样俭朴。每当我们带着他的孙子及外孙女们去看望他,他都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翻遍橱柜的各个角落,把他放置太久平时舍不得吃的已变干的点心和带皱的水果都找出来。只要孩子们吃了,他就会露出慈祥的笑容。饭桌上只要儿孙们爱吃的,他还是不舍得动筷,任凭家人的磨破嘴皮的劝说,不改初衷。就临去世的头一年夏天,他老人家去七里外的集市买西瓜,卖瓜人多找给了他五元钱,回到家发现后,不顾炎炎烈日的烘烤,满头的汗水骑着小三轮车,一刻不停得给卖瓜人送去。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只要有一丝力气,就挣扎着起床大小便,不想给儿女添麻烦,一直坚持到临终前的几天 。他清醒的时候,从来没喊叫过难受 ,常常在床上一声不响的辗转反侧,独自忍受病痛的折磨,只有在睡熟时才传来不能自制的呻吟声。每当看到瘦弱的我陪在他的身旁,他心里就会过意不去,连连唉声叹气,愧疚地嘟囔着:唉!你那么瘦还要照顾我!眼睛里满是疼爱……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对慈父的怀念也不曾歇息。我想,无论天气如何,今年的清明,我都该回故乡了,梁山泊旁的杏花开了,我也该去看看父亲了!

父亲的三轮车

文/诗人的眼泪

从我记事起,家乡的四周都是大山。山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阡陌小道,小道上有三条平行的车辙,车辙随着小道弯曲而悠长,蜿蜒而连绵不绝,一直伸向远方,伸向大山深处。陡峭松软的田地里车辙更是清晰可见,那便是三轮车留下的痕迹。这车便是农村司空见惯、多如牛毛的一种车子了。

那时我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冬日的一个凌晨,外面嘈杂的吵闹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朦胧中,一束光从窗外照过我的脸庞。此时便再无睡意,遂欣然起行,推门而出。一辆崭新的三轮柴油农用车出现在我的眼前,嘈杂音便是这柴油机发出的声响,这光便是它的两只“眼睛”发出的光芒。天蓝一般的颜色;犀利耀眼的大灯;刚毅坚固的外形使得它稳重勇猛,正如西北粗犷的汉子一般。父亲说这是15马力的,那时我还小,不懂车,对车也没有研究。我不知道15马力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和18马力有何区别,只傻傻的想着大概就是和15匹马的力量一般吧。它既不具有SUV的四驱之说;也没有越野车所谓的差速锁;它只有一个能发出“砰砰砰”声响的轰鸣的柴油机和一个四速手动变速箱。即便是这样,泥泞难走的烂滩;崎岖陡峭的山路;软如沙漠的田地;只有三条腿的它还是一跃而过,毫不畏惧。

记得还没车之前,每逢秋收季节,父亲总要去央求同村有车的人,借用人家的车拉粮食,给人家给钱管饭还要看脸色。深知这样的不便,父亲和母亲播下了大量的农作物,那年正值大丰收,父亲收获了一些资金,又同亲戚好友借了一翻买了这辆三轮车。自从有了车,生活步伐快了,脚下的路近了,眼界宽阔了。不但给拉粮食带来了方便,而且还给父亲、给全家赢得了足够的财产和价值。

初中那会,村里兴起了种植土豆。秋收之时,每日凌晨,天微亮就已起床,总是置身于夜幕当中,伴随着柴油机的韵律,闻着泥土的芬芳,望着黝黑的山头,它便载着我们出发了。车厢里放着铁锹、袋子、筐子等工具。傍晚时分,倦鸟归林;绚烂晚霞;缕缕炊烟;一天的劳作便结束了,父亲也开着满载土豆的它去换一天的成果。它不仅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早已是家庭中的一员,父亲对它的呵护如同对我们的照顾一般,定期更换各种机油、调试刹车、擦洗外观。十三年来随经岁月的风吹雨打和“洗礼”,但却依然历久弥新。它更像父亲的战友一般,父亲没让它受到丝毫的伤痛。闲暇的冬日,走街串巷买生活用品;走亲拜友谈丰收喜悦;或清运粪料播来年希望。虽然天寒,冻得手脚发麻,可它给我们带去了方便。

车轮碾过那段艰辛的岁月,也碾过我儿时的记忆。如今,家迁至中卫已有三年。父亲说搬家的那年,它从故乡,再到中卫跑了好几个来回。父亲也已到了知命之年,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驾驭它。去年春节前夕,父亲拿着它赚的最后一笔财富买了一辆全封闭式三轮汽油摩托车。不同于三轮柴油车,它有着驾驶室、方向盘、里程表、USB音乐播放器、马达电子打火、暖风。寒冷的冬天,父亲再也不用去发动车而大费周折,也不再为寒风刺骨的低温而担心。虽然如此甚好,可是父亲经常说这车虽然不用风吹日晒,发车也方便,简单省事,但还是不够结实,跟旧车差的远了。去年八月,父亲载着我去了一趟故乡。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意外。乡村的颠簸烂路它是真的吃不消。

自从有了新车,三轮柴油车只能躲在院子里的“车棚”里。蓬头垢面,大煞风景。可能是长期不运动的缘故;也可能是真的到了“垂暮”之年,它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泽,车身已出现了斑驳的锈迹,上面印有“双力”的字样也已模糊不清,换过好几次的轮胎也被磨的光滑没了棱角。我想若论交通工具,在偏僻落后的农村中,它早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超过十万公里的里程,延长了脚下的路。若论生活伴侣,是它陪着我们走过了艰苦的岁月;是它让我们从零到整、从无到有;也是它为我们创造了财富和价值。它是功臣,是元老。我们曾多次劝说让父亲卖掉,父亲说他舍不得卖。直到后来,有亲戚问父亲,最终父亲还是妥协,卖给了亲戚。父亲说虽然外表陈旧,可是它的核心,它的柴油机被精心的呵护着,依然完好。

父亲曾说“我喜欢方向盘的车,希望能拥有一个方向盘的车。看来此生是没有机会了,三轮汽油车的方向盘就算是圆了我有一个方向盘车的梦想吧!”听到这里我想,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车,载着父亲,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走过乡村广袤无垠的原野,在那里,让父亲真正体验一回方向盘的四轮车。

时代的进步总是删除一些旧时的记忆。在日新月异的今天,有更先进、操作也更简便的车了。如今的三轮柴油农用车马力更大,发动更方便。父亲的三轮车已是很落后了。可是纵使它千变万化,也任它如何发展,我想,唯一亘古不变的是我对它的记忆,它“砰砰砰”的声响和轰鸣的柴油机总在我的梦中回荡。

回家

文/安庆李声波

小城火车站宣传栏电子显示屏上写着:“燕子归家了,你呢,回家看父母了吗?”寥寥十余字,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这个年味愈来愈浓的时候,紧紧地揪着我的心。

人在远行,家在原地,自年少时离家至今三十余载,但回家过年的次数屈指可数。弱冠之年打拼事业不富足,年近不惑拖家带口不方便,回家过年的愿望,总是被这样那样的理由抹杀掉。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回家过年越发变成了心中一种奢望,也逐渐成为心底隐隐的痛。

十年前临近年关,患病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了,家里催促我赶紧回去见最后一面。本计划提前几天回去,但事务缠身,最终除夕早晨才得以动身。浓浓大雾之中,被困在高速路收费站外的我,便接到了父亲与世长辞的噩耗。长龙似的车流在蜿蜒崎岖的公路上犹如蜗牛一般蠕动着,回家的路是那么漫长,我的心是那么痛。

到了家,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爸一直盼望你早点回家,但还是没有等到你。”我痛哭流涕,悔恨不已。时至今日,我仍常常责怪自己,如果我早点回家,父亲可能就会熬过那个严寒季节。

办完父亲的葬礼,我计划把母亲接到小城一起生活,姐姐哥哥们也要求母亲跟他们一起生活,大家好说歹说,她就是摇头,哪里也不去,坚持留在老家。“家里没人住,那就不叫家了。你爸虽然走了,但还有我在。我在家就在,我在家里等你们。”母亲的话软绵绵的,温暖着我们的心。我拥着母亲,信誓旦旦地告诉她,从今以后,我每年都回来陪她吃团圆饭。

父亲去世的前两年,我还算得上是一个履行诺言的人,每年都会带着妻儿回家过年。家越来越近了,我老远便看见母亲顶着寒风站在村口张望着,不用问,我便知道她已经等很长时间了。我们刚下车,她便迫不及待地抱起她的孙女亲了又亲,尔后拖着长长语音喊道,“回家了!”团圆饭桌上,全家人有说有笑,喜悦的气氛环绕在老房子每一个角落。

生活在喧嚣繁华的都市,总有忙不完的事。这几年,回家计划次次落空,与家的相反方向渐行渐远,陪母亲过年也慢慢成了一纸口头支票。每每接到我“今年不回家过年”的电话时,母亲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别管我”,她并不责怪,反倒安慰情绪低落的我。几天前,母亲主动打电话来说,“你今年不要回来,我来你处过年。”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方案了,我和妻儿激动不已,连夜开始制定团圆饭、做好旅游计划。哪知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又打电话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到城里过年了……”母亲的电话让我无言以对,我不是责怪母亲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快,而是发现母爱是如此深沉。

坐在一边仔细地想:这些年来,我是不是生活在浮华里,无头绪地追逐和奔跑,忽略了爱与被爱?其实回家的路并不遥远啊……

然后我就做出决定:还等什么,回家,我要回家。

四十五前的那场雪

文/阿牛

今天,南京开始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气温也一下降到了零下7度。我坐在装有空调的办公室里有些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雪,思绪亦像飘舞的雪花随风去到了一切能去的所在。我想起了几天前小弟的电话,想起了45年前的那场雪,也想起了我已经逝去了11年的父亲,往事就像这个绵长的冬季越拉越长……

记得我儿时所在的村庄北面一大片竹园的边上有一个“社场”,这里是村里的粮食仓库,庄稼收割时是脱粒、扬晒谷粒的场地,平时又是村民集会的场所。一般到了冬季,庄稼地里已经没有多少活计,这里也就显得冷清了些。但自从“破四旧、立四新”开始拉开了“文化大革命”的序幕,这里成了造反司令部的所在地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静过。

1966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雪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早了点。

父亲就是那一年的冬天,而且正是下着雪的那一天被定为“走资派”的。那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突然看到在刚刚落成的专门用来张贴大字报的专栏里,父亲的名字被打成了红色的叉叉。回到家看到母亲阴郁的脸,便想起了雪地里的那一片腥红,我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不敢问。从此,游街、批斗,就成了父亲的“家常便饭”了。

那个名曰“卫东造反司令部”的“司令”与我同村,在附近村埭是出了名的不安分守己的人,专干些倒卖倒卖的营生。现在把这种行为叫做“营销”,那时候就叫做“投机倒把”,而且政府是把这类人统统划入“外流人员”之列的,即为不干农活,在外面四处闯荡的人,是属于政府“管制”的对象。“文革”初始,他突然回乡成立了造反司令部,并自封“司令”,干起了“造反”、“夺权”的事,一时横行乡里,成了附近人人皆知的“红色司令”,父亲也就成了他“造反”、“夺权”的首选对象。其实,父亲当初对他这种政府明令禁止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干预,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这也不失为一种谋生的手段,用父亲当年的话说只要不危害社会,也就瞪只眼闭只眼了。可父亲的这种宽容与大度并没有换得他的感恩,相反他倒有些以怨报德了。

其实,那个年代想打倒谁如同儿戏,不管官职大小,资历深浅,上到国家主席,下到生产队的一个小小记工员,在造反派的眼里,只要稍微有点权力的都属“当权派”,都属要揪出来批斗一番的对象;不仅仅是有宿怨的,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即使是个草民,也可以拉出来“示众”的,更不要说像父亲这样有一点“小权”的“当权派”和那些“戴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了。

一个雪夜,“司令部”里灯火通明,父亲在这里已经第几次挨斗我已经记不清了。那天,我在母亲的允许下去了一次父亲挨斗的会场,只见父亲站在一张农村常见的那种窄窄的长条凳上,脖子上挂着用铁丝栓着的大黑板,黑板上父亲那倒写着的名字被红粉笔再次打成了叉叉,就像那时候公安部门贴的布告中被枪决的犯人名字都被打了红叉叉一样,只不过一个还没有“执行”,一个已经被执行了。

父亲早年患有气管炎病,一到冬天就要犯,这是一次阑尾手术着凉落下的病根,事情也是发生在上世纪的一个冬季。

上世纪的冬天似乎比现在要冷许多,批斗父亲的会场里没有任何的取暖设备,穿着厚厚棉袄的我都感到一阵阵的寒意透过了后背,但脖子上挂着黑板、站立在长条凳上的父亲的额头上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但在回答造反派的询问时,我还是听出了父亲说话时从喉管里发出的哮喘音。

我在早年写的一篇《姐姐的影子》的文章里,记叙了母亲给我讲的姐姐故事,但我的姐姐死得太早,随后母亲生的两个孩子也没能活下来。之后,父母就领养了一个和我去世的姐姐一样大的女孩,这个女孩后来就成了我的姐姐。我后来的这个姐姐也是苦人家出身,到我们家没几年,就嫁给了同村的一户人家。那天,我来到批斗会场的时候,姐姐也在批斗的人群里,开始她根本就没有在意我的到来,她在动容地听着造反派们对父亲的“控诉”,在随着造反派们呼喊着打倒、火烧、炮轰父亲的各种口号。当突然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我没有跟着造反派呼喊口号,很不悦地问我为什么不喊打倒父亲的口号,我回敬她:“为什么要喊?”她却对我说:“父亲现在是被打倒的‘走资派’,一定要与‘他’划清界线。”在批斗会现场,除了十足的火药味,已然不见了平常的人情和亲情,父亲在女儿的称谓里已成了“他”了,人心就像这寒冷的冬季,也已经跌入了冰点。

那年的冬季特别长,下雪的时间似乎也特别长,等我没让姐姐说完就转身跑到家的时候已经似个小雪人了,我把在会场看到的姐姐在批斗父亲时的情景和姐姐跟我说的一席话讲给母亲听了,母亲一边听,一边默默地帮我拍打着身上的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这天开始,母亲就再也不让我去批斗父亲的现场了。尽管我那时候还小,懂不了多少分明的爱或憎,但至少知道一点父亲绝不是造反派说的什么“坏人”,更不是那种需要打上红叉叉的“坏人”。

慢慢地父亲对各种批斗会也习以为常了,对造反派们对他的“血泪”控诉显得很坦然。父亲曾对我说过,男人的头颅是用来顶天的。即使在被“专政”的岁月里,父亲也从来没有向造反派们低过头。当造反派要他低头认罪时,父亲说只认错不认罪,因为没有罪可以认,所以,头是不能低的;有时造反派要拉父亲去“游街”,在戴什么“帽子”的问题上还很“挑剔”。他对造反派说,“高帽子”是不戴的,因为斗地主、分田地的时候,给地主老财戴的都是“高帽子”,我不是地主老财,所以,坚决不戴“高帽子”。因此,父亲每次“游街”戴的就是一顶造反派专门为父亲“特制”的“官帽”,用墨汁把白纸涂成了黑色,两边还有翘着的“耳朵”,就像古装戏里的芝麻官戴的帽子,走起路来两只“耳朵”还一晃一晃的。

给父亲平反时我们的国家已经进入改革开放阶段,三起三落的邓小平也重新回到中央的领导岗位上了,那时我也已经参军去了山海关,但我从父亲的来信里还是读出了一种按捺不住的喜悦心情。我在与父亲的通信中,或是后来与父亲相聚的日子里,有时还会提及“文革”时期他挨斗的那些往事,父亲用的最多的也是小平同志讲过的三个字——向前看。

今年的1月12日晚上,小弟给我打电话说,今天是父亲的祭日。我又何曾能够忘记!同时,也让我想起了11年前父亲去世时的一件往事。

父亲亦是去世在像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季。在我和弟弟、姐姐为父亲守孝的三天时间里,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现在已是我邻居的文革时期的“司令”第二天也来了,而且一直在帮着张罗父亲的丧事,俨然成了“大总管”了。我问母亲为什么叫他来张罗这些事啊,随即母亲便告诉了我一件事:是他一直走到奔牛到我姑姑家报的丧。

报丧,是我们老家的一个习俗,即家中的老人去世了,得由儿女或亲人上门把信息通报给其他所有的亲属。就在父亲去世的当天,文革时期的“司令”找到我母亲,让我母亲把他权当自己的亲人,并由他到奔牛我姑姑家去报丧,他说:“也算是最后为老头子做点事。”

奔牛是原武进县、现在常州市的一个镇,离我老家大约有50里的路程,听说那天他是走着去的。我所在的镇和奔牛镇之间早在上世纪60年代末就已经有汽车相通了,现在的交通就更发达,而且在城里人家还少有私家车的年代,文革时期的“司令”家里就已经有了小汽车了,况且,那时的农村几乎家家都通了电话,为什么他要放弃这些便利,用一天一夜的时间选择步行去奔牛我姑姑家呢?在他稍稍空闲的当口,我找到他并提出了我的疑问,而他的一番话至今仍然让我的心灵感到震颤。他说:“我选择步行100里路去你姑姑家报丧,是想赎罪,是想救赎我在你爸爸身上所犯的罪孽。”随即他递给我一支烟,也给了自己一支烟,但他几次都没有点着,他的手在抖。在我给他点着烟的同时,也看到了我面前这个当年文革时期威风八面的“司令”、现在已是花甲老人眼里的泪花……

文革以后的这么多年时间里,我们兄弟仨与姐姐还是保持着亲密的往来,文革时期的“司令”不仅成了我家的邻居,而且我们与他以及他的子女们也常有走动,似乎过去的那些往事已渐渐地淡出了记忆。其实不然,文革时期的那段经历不仅让当时的“受害者”刻骨铭心,也让类似“司令”这样的“害人者”的内心深受折磨,他采取这种劳其筋骨的极端的“赎罪”方式,有着一种常人无法体会的痛苦;就像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她偶然也会提起当年的“狂热”,但我每次都尽量回避那段历史,就生怕触痛姐姐仍然在饱受煎熬的心灵深处的那块伤疤。

这是人类的一场悲剧。

写给母亲

文/张俊锐

母亲,还记得半个世纪前您离开这个世界的情景吗?那时我还是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国难当头的黑暗日子,加上您的勤劳能干,病魔无情地悄悄缠上了您,咱家倾尽一切到新河、南宫等地为您四处求医治病,然而可恶的败血症竟青一块、紫一块占据了您的周身,五姨到现在依然记得当年您牙龈间残留的小血块儿。病痛最终折磨得您四肢乏力、精神恍惚。那年夏天家人拉您去县医院治病,临别村口您在排子车上对婶子李清恩说:这次我就回不来了;您还心疼地说我,这孩子命不好,才这么点儿以后就没有妈了……没想到您的话却有这么大的预见性——几天之后也就是六月初四,您就在县医院的小平房里,告别了人世,撒手了9岁的姐姐、5岁的哥哥和只有1岁的我。那年您只有29岁。

您就像冀南大平原上遭受灾害的一颗普通庄稼,悄悄地倒下了。乡亲们用一辆排子车将您接回老家,按照家乡过去的习俗,早逝的晚辈不能在正房停灵,所以您的灵柩只好停放在老家东院盛放木轮大车和柴草的东敞棚里。看到灵棚前披麻戴孝、可怜巴巴的小姐弟,心地善良的乡亲们无不为您的英年早逝而难过。姥爷家您的大伯大娘、叔叔婶子、兄弟姐妹,连同十来岁的五姨秀萍、六姨秀清,好几十人来咱家奔丧为您送行。白发人送黑发人,姥姥、姥爷尤其心痛欲绝,哭得悲天恸地、死去活来,多少人拉都拉不起来,在场的人们无不跟着难过,从肃穆的场院到沉痛的街头,那是一片哭声的天地,那是一湾泪水的海洋……

母亲,您高秀慧的名字就像天边一颗流星,在人世间匆匆而过,但是,给家人和社会留下了值得尊重和怀念的评价——您是一个争胜好强的母亲,干活泼辣,手脚麻利,快人快语,无论是家里的纺织缝补,还是地里的锄耙耕种,您都是干得又快又好,无与伦比,在娘家和婆家两个村子里,可谓有口皆碑;您是一个勤劳智慧的母亲,作为姥爷家的长女和三个孩子的母亲,您从未忘记自己的责任,即便是在生病之后,依然在为您身后的亲人们费心操劳,家人在整理您的遗物时,发现了您为家里的老人、孩子做好的29双新布鞋,盛满了满满一箱子。这么多新鞋都是您一针一线的生命牺牲,那是您油灯下熬过的多少个不眠夜晚?凝结了您多少的心血汗水?您是一个生儿育女有功的母亲,没有您哪有我?没有您哪有我们姐弟三人?您为张家生育了“根红苗正”的下一代,经过后来半个世纪的社会检验,您的儿女可以说都是合格的党员领导干部,没有任何人生污点。您是张家虽死犹荣的功臣。当时爷爷举家之力,为您装殓的是周村最好的棺材,把您安葬在村西南大平原的沃土之中。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爷爷、奶奶深明大义,事后请姥爷、姥姥带走您的嫁妆及所有的遗物,姥爷、姥姥同样知书达理,您的遗物一件没要,他们说:大女儿虽然没了,但是还有她的三个孩子……

回首我们走过的峥嵘岁月,儿时几乎没有欢乐的记忆,幼小心灵长满了苦难的伤疤。早些年流行一首歌叫《世上只有妈妈好》,其中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们有着刻骨铭心的感受。母爱是世界上最无私、最纯洁、最高尚、最伟大的爱,可是我们姐弟享受得很少。您离开我们之后,我们便在农村老家跟随爷爷、奶奶和伯母生活、上学,在风雨飘摇的岁月里我们孤寡老幼相依为命、共渡难关。送十多岁的姐姐去县城上学,伯母像呵护自己的亲生女儿徒步陪姐姐走老远老远,并千叮咛万嘱咐托付赶驴车的好心人帮助关照;七十多岁的爷爷带我去县城赶集,中午爷爷拿出仅有的二两粮票给我买饼卷肉吃,他自己却啃自带的冰冷窝头……在您走后的十年间,奶奶和爷爷也先后离开了我们,是伯母一个中年妇女带领我们穿越生活的泥泞和沼泽。虽然爷爷、奶奶和伯母为我们付出了很多,但毕竟不能等同于母爱;父亲、继母虽然也关爱我们,但毕竟他们长期不在我们身边。在小时候受人欺负时,我们想念您;在生病受伤时,我们想念您;在受冻挨饿时,我们想念您;在遇到困惑时,我们想念您;在受到虐待时,我们更加想念您……小时候爱活动,过冬天就拣哥哥穿过的旧布棉鞋,汗脚几乎天天溻湿,每天早上穿鞋冰凉刺骨,小脚丫常常冻得失去知觉;到外村步行上中学,我的耳轮年年被冻成血痂,一次父亲回家看到关切地问:“疼不疼?”我坚强地回答:“不疼!”夏天热得额头、脖颈长满了痱子,年年岁岁忍受着痒痛的熬煎;从六七岁上小学开始,我便在上学之余帮家里干农活,穿着露脚趾的破鞋割草,脚趾被镰刀割开一个大口子,抓把沙土当止血药按住。担水水桶将瘦小的身体压的趔趔趄趄,稚嫩的肩膀被压得又红又肿。夏天在骄阳似火的地里干活,锯齿般的玉米、高粱叶子,将胳膊、脖颈剌出道道血印,加上汗水的浸煞,钻心的疼痛;到县城看望父亲,没有不破不烂像个样的裤子,只好穿姐姐剩下的侧开口的女式裤子,上厕所还要背着人,怕被父亲单位的人们笑话;上初中才用上第一个新书包,是刚参加工作的姐姐给我买的。上了高中才用上第一个新文具盒,是我写信要求父亲买的;中学我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打篮球不少同学穿球衣上场,而我穿的依然是哥哥剩下的粗布衬衣,每次上场都是偷偷将破烂的袖口绾起来,以免同学和老师笑话。姐姐知道后怂恿我让继母给买件一两块钱的廉价球衣,结果吃了“闭门羹”,从此,再没跟继母提过任何要求。可是后来父亲和继母两次置办、更换住宅,要求我出资赞助,我二话不说,并且承担的都是大头。哥哥性情耿直,是个大义的男人,但也有不少难言的苦衷。哥哥成家不久单位集资建房,无奈之下跑到父亲那里暂借两千块钱,继母没有答应,有泪不轻弹的哥哥回来竞伤心地大哭一场。他们二老原来住的平房土暖气都是自己烧,如今退休之后年事已高力不能及,父亲找到哥哥要求住进集中供热的楼房,哥哥同样二话没说出资十多万元为他们买了一套新楼房。姐姐虽然最大但是女孩子情感细腻,纠结最多、暗自悲伤流的眼泪也最多。总之,从小孩到成人我们经历了数不胜数的坎坎坷坷,受了多少气?含了多少冤?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流了多少泪?我们都咽到了肚里。如今歌唱家阎维文又有一首《母亲》唱出了人们心灵的共鸣:“你入学的新书包有人给你拿,你雨中的花折伞有人给你打,你爱吃的那三鲜馅有人给你包,你委屈的泪花有人给你擦……你身在他乡住有人在牵挂,你回到家里边有人沏热茶,你躺在那病床上有人她掉眼泪,你露出那笑容时有人乐开花。”虽然我们缺少了这样的温情母爱,但是却使我们更多的饱尝了红尘间的风雨沧桑、人生五味。

生活是一部教科书,苦难是一付励志剂。我们在成长中学会了自立,在自立中学会了奋斗,在奋斗中学会了坚强。今天我们可以告慰您、使您含笑九泉的是:您的子女及其后代都长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

可以说姥爷当年选择他的学生作您的丈夫有眼光,父亲为人正派的品格赢得了官方和民众的好评,他先后担任过诸多单位的一把手,走到哪里都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我将他的事迹结集为《党员干部——父辈启示录》已由河北美术出版社正式出版,是父亲一个人的故事,也是父辈一代党员干部的缩影。既是献给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的礼物,也是献给父亲80寿辰的礼物。鉴于父亲为人忠厚的性情,在长大成人后我们姐弟三人不计前嫌,胸怀宽广,做人做事高风亮节,从未为难过父亲和继母,共同构建了尊老爱幼、美满和睦的良好家风,自打我们成家立业,三十多年来婆媳、姐弟、妯娌之间,从未闹过矛盾,家庭越处越祥和,日子越过越美好。

多少年来,我们对您感恩的心无法表达,堆积纠结在心头。如今,您的儿女子孙分别在县城、省城、京城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轿车,都有了满堂的儿孙,作为儿女,我们感到惋惜的是,您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抚养,给了我们爱护,却没得到一点我们的回报,却享受不到本该属于您的天伦之乐、幸福时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的清明节、寒食节,我们姐弟都会带着孙男娣女从遥远的四面八方赶到您的墓地,洒下我们哀思的泪水,寄放我们沉痛的悼念。深深印在我脑海里的,是去年清明节为您扫墓的一幕:我们为您的坟头添完土,姐姐、哥哥向您念念叨叨焚烧完纸钱,依依不舍离开您的墓地,您的坟头冒出一缕长长的白烟,犹如一条洁白的哈达飘荡在空中,当我们驱车离开扭头回望,我的脸上又流满了泪水:那长长的白烟可是您挥别儿女们长长的手臂?还是您目送儿女们远去的叮咛?抑或是您眷恋儿女们撕心裂肺的呼唤?

飘香的玉米

文/施泽会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谁没有见过玉米,谁没有吃过香喷喷的玉米?

在故乡的土地上,到了秋收的季节,到处可见黄澄澄的玉米林,到处可见黄澄澄的玉米,玉米成了故乡的山民们的口粮,成了孩子们的希望,成了男人和女人共同劳动的成果,我看着那一堆堆黄澄澄的玉米,我的心仿佛到了那些美丽的土地,和玉米成了好兄弟,好伙伴。我亲近玉米林,亲近玉米,因为玉米延续了我的生命。

春天到来,父亲架着犁铧在翻耕播种玉米的土地,那些泥土在大水牛的脚下翻滚,仿佛扬起一层层沃野,仿佛父亲心中的绿浪。父亲踩着大水牛拉过的土沟,用树枝抽打大水牛的屁股,大水牛使劲往前走,一浪盖一浪的泥土成了父亲心中的立体诗行。那纷飞的牛虻在大水牛的背上吸着血,大水牛的尾巴左右摆动,目的是想赶走牛虻的袭扰,但是始终赶不走牛虻的攻击。父亲见牛虻吸血吸得厉害,就吆喝一声,大水牛就停下了,父亲一巴掌拍在大水牛的背上,再把手翻过来一看,满手都是血,父亲的心里痛木了。父亲说,虽然大水牛不会说话,它的心里很明白,父亲是爱它的,保护它的。它就用舌头舔舔父亲的手臂,表示对父亲的感谢!

经过一个上午的翻耕,一块大土就平整出现在父亲的面前了。父亲把大水牛栓好,让它吃着青草,父亲手握锄头开始收土边,打玉米坑了。当母亲在家里朝着父亲劳动的山坡喊父亲回家吃饭了时,一大块土的玉米坑也打得差不多了。

母亲喊吃饭,实际上是吃的杂粮,烂红苕干、玉米馍馍、玉米饭等,这些还算好的,最差的是吃野菜。不过玉米饭那种香味隔上几间屋都能够闻到。我们家的4个孩子就默默吃着。等父亲回来,玉米饭所剩无几了。父亲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母亲说,娃儿吃多了,你的很少了,父亲说,没事,我不饿,孩子是吃长饭的,让他们吃饱吧。父亲就一直这样爱护着自己的孩子。

父亲挑着大粪,一个坑一瓢大粪,母亲一个坑丢三四颗玉米,父亲挑着大粪满头大汗,母亲说,你不要浇那么多大粪,那么高的山坡,你要挑到什么时候?父亲说,肥少了生长出来的玉米苗不壮,你不要担心,要不了多少时间,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把玉米种子丢完了就回去做饭,等会儿娃儿放学回来没有饭吃。母亲常常埋怨父亲的动作太慢,他们在争吵中完成了一块玉米地的播种。父亲汗流浃背,这时的父亲,望着自己的杰作,内心仿佛家乡的小河水一样荡起了涟漪。

春风化雨,燕子呢喃。一夜之间,春雨滴答滴答地下着,那些竹叶上的露珠欲滴,青草开始吮吸大自然春雨的营养,山间的万物在一夜之间变得如婴儿般可爱,那些赤条条的树木开始发芽了。万物开始复苏了,山民的心情开始从冬眠中苏醒了。不过父亲最关心的是自己播种的玉米,他来到土地边,用一个老农民的慧眼开始观察玉米的生长情况,玉米在春雨的滋润中,玉米苗开始出土了。父亲看见哪颗玉米苗被风吹歪了,他就轻轻地用手把它扶正,用泥土磊一下玉米苗子。农民的谚语说,苗好就有半成收获。这话一点不假,如果苗子不壮,这颗玉米的长势很渺茫,甚至经不起风吹雨打,也许很快就要夭折。

玉米苗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长高。他对待禾苗就向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经过父亲的施肥、除草、管理,玉米苗长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那么高,玉米就开始抽穗了。

经过风雨给玉米自然受粉,玉米仿佛怀胎的妇女时,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生长,玉米就要成熟了。这时的母亲来到玉米地,找早熟的玉米,东一株玉米瞧一下,西一株玉米瞧一下,母亲舍不得下手摘玉米,她说玉米还是嫩的呢,不能吃。孩子们就望着母亲的背篓发呆,因为背篓是空的。

当等到玉米半成熟时,母亲狠心摘几个玉米棒子回家,母亲升起灶膛,把摘来的玉米放进火堆里,我们几个孩子的嘴对着灶膛猛吹,本来就很大的火,被我们越吹越大,眼睛被烟子熏了流出伤心的泪水。母亲说,你们吹那么大的火,把玉米都烧糊了,外面糊了里还是生的,怎么吃呢?玉米要用微火烧,烧出来的才好吃,才喷香。母亲这么一说,我们在一边看着母亲操作,母亲用微火把玉米烧好后,用火钳夹出来,拿在手里用嘴巴吹去玉米身上的灰尘,一个孩子一个玉米棒子,我们拿着烧得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吃在嘴里特香。

这时我联想到玉米的用途了。玉米的用途很多,可以打成粉子做糕点,做玉米饭,也可以做出淀粉,做佐料,还可以做玉米凉粉,酿造玉米酒等。次品玉米可以用来喂猪,猪儿吃了玉米长得膘肥体壮,瘦肉多,营养价值很高。故乡的人们就是在玉米堆里用手抹着玉米粒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到现在不知道繁衍了多少后生了,都是吃着玉米,看着玉米林老去,最后终结自己的生命的。

1981年夏天,一场特大的洪灾降临到故乡的土地上。我们满河坝的玉米看着就成熟了,被洪水洗劫一空。庄稼人的眼泪流进洪水里,顺着洪水奔腾,不知道要流向何方?那些被洪水淹没的玉米倒下了,故乡的男男女女等洪水退了,到玉米林里,抚摸着玉米杆失声痛哭,我们的口粮就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我们不甘心呀!

1983年11月我有幸当上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1984年4月28日我有幸参加了和平环境中的局部战争“老山战斗”。当我们来到边关老百姓家里时。老百姓拿出他们最爱吃的玉米棒子招待解放军。我吃着香甜的玉米,我的心里有说不完的高兴话。可是老百姓的土地里的玉米不能收割了,因为随时都有敌人的炮弹打来,老百姓的生命就危险了。因此许多老百姓不得不躲进天然的山洞防炮。我们眼看老百姓的玉米要收割,我们只好利用战斗间隙给老百姓收割玉米,让他们的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老百姓说我们是好样的,是世界上最棒的军人。

时间已经过了很多了年了,我的玉米情结始终未减,现在我看见城里的小贩在卖玉米棒子,这些玉米棒子是城里人追求绿色食品的奢望,他们吃大鱼大肉吃腻了,要吃吃从前我们山民们延续生命的玉米棒子,城里人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们的优越性,他们没有那种饥饿的感觉。因此,他们把玉米当成了山珍海味,当成了美餐。这时,我的心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仿佛看见我的母亲在蹒跚着脚步,走进了玉米林,在寻找成熟的玉米,把最好的玉米摘回家,燃起炉灶,把玉米丢进微火里,玉米被被火烧得哔哔剥剥的响,我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那种香味延续了几十年,直到现在还想吃那种山村特色的火烧玉米。

我最难忘的是,父亲和母亲播种玉米的身影一直在我的视线里转动。

文/一盏茶心

1

一场雨之后,多日不见的荷塘该有另一番景象了吧?

于是,一个人顶着零星的雨点来到了离家不远的荷塘。

秋日的荷塘,虽不曾满目萧条,却已是萧瑟风雨游人少。天也是阴的,更显见得荷塘清冷。

早期的荷花早已凋谢,叶子开始枯萎;即使晚期的荷花也谢得七零八落了;被风吹过的叶子东倒西歪……整个荷塘像是刚刚打过仗的战场,一派凌乱,显得有些凄凉。水面上时不时地有水鸟飞过,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形。水鸟,成了沉寂荷塘里最为生动的诗句。

虽知今日为残荷去,但见一池冷水枯荷,仍不免有些伤情。想初夏时节,那一片接天莲叶,映日荷花,如今只剩得残枝枯叶,抖蔌寒风里,谁见尤怜,惆怅不已。

那枯焦了的枝叶,或弯或折,或曲或拧,与水相映,生出许许多多的几何形状,千姿百态,叹为观止。我仿佛来的不是荷塘,而是走进了一座雕塑园地。

这就是枯荷。

一池冷水,便是它们最后的舞台。洗去脂粉,褪却华裳,露出最本质的色彩,深褐、古铜、黑灰……风里,枝叶摇曳,任其翩跹,直至枝折叶残,仍不倒下。最后,定格成死亡姿态,任人观赏,又是一道荷塘冬日的美丽风景。

我的手一遍遍地轻轻抚摸一株枯荷,野鸭、鱼虾、飞鸟,在它身边来来往往,虫子在身上爬上爬下,可它像老僧禅立,漠然一切,一动不动。它,真是看淡了?看穿了?或者所有的东西在它眼里心里已经了无生趣?

2

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就是鲁迅的妻子——朱安。

朱安,这个懂得礼仪,性格温和、待人厚道的女子,由鲁迅的母亲一手操办,嫁给了小三岁的鲁迅。也许,此生,贤惠的她嫁任何人都要比鲁迅好得多,可她,却偏偏嫁给了鲁迅。鲁迅是何许人也?鲁迅是个新派人物,留给学,脑子里全是新思想,对于旧的制度和旧的事物深恶痛绝。而朱安,从小裹着小脚,加上目不识丁,这两点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出嫁的当天,为了掩饰自己的小脚,她穿了一双比平时大的鞋,往里面塞了许多棉花,可下轿时,由于轿子高,一时没踩在地面,绣花鞋掉了,她的一双小脚就这样露了出来。这鞋一掉,似乎一开始就预示着她以后一生的不幸。

洞房之夜,鲁迅并没有掀开她的红盖头,独自进了书房睡觉。她,在床上枯坐了一晚。之后,也一直没有与鲁迅同过房。

第三天,鲁迅就去了日本。

朱安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能默默流泪。自此以后,鲁迅仅仅跟她维持着一种形式上的夫妻关系。她在绍兴陪伴婆婆孤寂地度过了十三个年头。婆婆在时,她还可以有人说说话。婆婆死后,她没人陪伴,更是孤苦伶仃。鲁迅多次对朋友说:“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女人,一个没有文化裹着小脚的女人,在这场婚姻中,她一开始就处于最被动的地位。用她的话说,她只是鲁迅的一件旧物。

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九日,朱安孤独地去世了,旁边没有一个人。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六十九个春秋,寂寞地度过了四十多个漫长的岁月。她一生中仅有的快活时光是鲁迅的弟弟教她识字,那只是昙花一现。生活对于她来说,无爱、无趣、纯粹是死水一滩。

她的生命里,没有阳光雨露,没有爱的给养,没有情的滋润。

朱安是枯死的。

3

“枯”必须配得上老字。

花老了,就枯萎了;草老了,就枯黄了;树老了,就枯死了……

“枯”不同于“呆”字。“呆”太年轻,太幼稚,常常与“萌”连在一起。“枯”必须经过开花、结果后才也资格称得上。

“枯”,它是禅,像冬天里站立的一棵老树,褪尽了所有的浮华和烈艳,褪去了春的浮躁,夏的热烈和秋的繁华,到了冬天,只剩下这枝枝干干了。它不需要任何怜悯,也不需要任何道具作为配衬。在茫茫的天地间,它把自己站成一道风景,没有伤悲,没有诉求,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像父亲的晚年。

父亲的最后几年,习惯坐在门外。门边的那把竹椅从来没搬动过,那是父亲的专椅。

由于父亲痛风晚期已不能走路,他就从早到晚就这么一直坐着,眼睛看着门前的大路,路上车来人往,他几乎在看又几乎没看。好像在想心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除了脉搏的跳动和鼻息的呼吸,他是如此地安静,看不出任何表情,甚至蚊子叮咬都懒得动一下手。父亲,俨然把自己坐成了一棵老松,坐成了孤独的山水。他的眼神空洞又丰富,或许,最后的日子,他自己与自己依偎,自己与时间对答。

有时候我坐在父亲的身旁,悄悄地揣摩他,阅读他 ,想走进他的心里,但每次都那么地艰难。是啊,八十多岁的父亲,他的人生经历了太多太多。十二岁开始挣钱养家,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多少回起起落落,堆积了多少酸甜苦辣,一件件一桩桩的往事存在了他的记忆长河中。余下的光阴里,他除了回忆也只有回忆。

父亲,就这么一天天地枯瘦下去。直到有一天,父亲枯瘦成了灰,被我们用一把黄土埋在了地下。

4

世上万事万物都是由生到死的过程,我们也毫无例外。其实,枯萎并不可怕,它是另外的一种姿态的美。这种美是极致的,因为枯萎之后便是涅盘,意味着新生命的开始。人只有到了“枯”的阶段,才能体会到一种境界,那就是心灵永恒的乐土。那里面有完全的平静,有至高的妙乐,有持续的幸福,有福慧的完成,有最终的解脱,有永恒的自我,有真实的世界……

正如眼前的枯荷,无贪,无欲,无恨,无爱,无悲,无喜……

而我,现在已是人到中年, 不久以后即将步入“枯”的岁月: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僵硬的四肢,萎缩的躯体……

可我,已无所畏惧……

又到中考时

文/姜佃广

紧张而又备受社会关注的高考刚结束结束,中考又开始了,虽然中考没有高考那么令人关注,但太阳却同样倾注着这个世界,夏季的天儿亮得特别早,太阳也早早地露出了笑脸。看到还显稚嫩的孩子们集合整队的在老师的带领下有秩序地涌向考点,看着他们嘁嘁喳喳的讨论着交流着,不由回想起我的中考……

记得自己当年中考的时候是在7月份,离今已有30多个年头了,我老家离现在我住的县城考点有30里的路程,那时学校没有专车接送的,而是自己自行前往。记得考试前两天,父亲便给我借好自行车和雨衣,母亲自临近考试就给我加营养让我吃豆腐和鸡蛋。考试的头天我要到学校集合,父母送到我村头还一个劲地叮嘱要注意安全、注意休息等等为了让我考个好成绩父母为我操碎心。八十年代初期,交通还不是十分便利,车辆也很少。道路虽不宽敞,但也很清静。一路上,我与同学们并排而行,走出校园感到一丝的新鲜感。

当考完了第一场走出校门口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的父亲,父亲看到我惊诧便说:还是来陪陪你吧!给你壮壮胆!我知道父亲是不会骑自行车的,那么远的路是步行来的。中午父亲带我到了一家小饭馆给我要了一份菜,而自己却从怀里拿出馍馍就着咸菜吃了起来,看着父亲我忍着泪水没有哭出来……

记得当年好像是三天的考试,考完试后总是轻松不起来,看到父母那期望的眼神,深怕辜负了父母的期望。还好成绩出来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中专学校,为父母争了光,在那个年代考上了中就等于成为了国家干部的,只可惜一生中失去了参加高考的机会了。

看看现在的孩子,不知是否跟我当年一样?不辜负父母的期望,祝参加中考的孩子们都会如愿!

教师节随想

文/吴长青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第27个教师节到了,想起我上小学时父亲过的第一个教师节,心里颇有感触。

那是1985年秋季刚开学的时候,一天放学回家,听到做教师的父亲说,他们下午要到乡里去开会,说是庆祝教师节。父亲做了近20年的教师,第一次去参加庆祝自己节日的会议,这可是新鲜事。记得当时父亲很激动,说:“看来国家是越来越重视教师了。”我和母亲听到这一消息也跟着高兴,尤其是我,因为父亲出去开会一般都会给我捎点东西回来。

父亲开会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黑皮包,见到我,父亲从包里拿出几个苹果,我高兴地吃着。父亲向我和母亲炫耀皮包,我才细看到包上印着白色的字“庆祝第一个教师节”及乡政府的落款等字样,父亲用手抚摸着皮包,看来他对这个包很满意。

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父亲去学校还是去开会,总是拎着那个印着字的黑皮包,和我们同村的做教师的大伯也是这样,只是他每次拎包总是把有字的一面朝外,即使是骑着自行车,车把上也总是挂着那只黑皮包。

等我做了教师以后,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提高,教师节送给老师的纪念品也多起来,从雨披到茶杯再到脸盆等等,但这些纪念品上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它们身上都印着“庆祝第*个教师节”和镇政府的落款等字样。

父亲今年已64岁,是一位退休在家的老教师,而我和我的妹妹及两个堂妹则在教师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在第27个教师节,我心有所感,写了一首小诗以表寸心:

从教十载一瞬间,

素质教育记心田。

誓献终身育新人,

蚕丝未尽勇向前。

父亲

文/紫涵

父亲

早上打电话时,你正在蒸馒头,为你和三叔,心里忽然酸酸的,无能为力的伤感。

弟媳生孩子,母亲去了远在酒泉的弟弟家,家里只剩了你和残疾的三叔,要接你到城里,你不肯舍下残疾的三叔,不肯把他一个人送到养老院去,坚持自己养活,于是,家里所有洗洗涮涮、蒸蒸煮煮的事,都要你一个人去做。

你总说,你属马,天生的劳碌命,而我们也真的觉得,怎么从来,命运都不肯给你喘息的机会,或者是你自己从来不肯给自己享乐的机会吧。

十四岁,当别的孩子还被父母幸福的荫护,你却担起了全家九个人的糊口重担,因为爷爷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书生,奶奶除了小脚还有一身病痛,而你的身后还有六个幼小的弟妹,于是你放弃了离开的机会,尽管那几个彼时已经出人头地的叔爷爷是那样的赏识你的聪慧。多少个东方未晓的黎明,你一个人进山去种洋芋,尽管你是那样害怕野狼的偶尔出现;只为可以填饱几个弟妹饥肠辘辘的肚子;多少个寒冷的冬夜,你远赴定西,拿烟叶去换回一点吃的,只是为了爷爷奶奶不至于饿的倒下。

二十几岁,大姑嫁了,你去扛包 、修路。可是三个叔叔相继生病,你无能为力,二叔和四叔最终去了,三叔落下了残疾。你心里是如何的痛,除了奶奶,没人能懂。你去学医,背着干粮,徒步几十公里到县城的学校,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的努力。只是记得,你说过,每一次送病人去市里的大医院,你都是不辞劳累的亲自护送,只为积累更多的经验;我也模糊的记得,小时候,当大家都在温暖的被窝里做梦时,你却总是被人叫起来去给人看病,很多时候都彻夜不归。如此往复,你的医术和医德终于在周围的几个村庄都获得好名,可是你却最终放弃了,尽管我看到很久以来,你还是夜里研读医书,我知道你有多么的不舍,可是为了我们,你希望我们,你的儿女有出息,窄小的家里进出的村人,让我们没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可以读书,所以你还是放弃了。好在姐姐上了医学院,总算是慰了您的心愿吧!

现在,我们都大了,像是雏鸟终于可以飞翔和觅食了,可是会飞了,就会飞走,我不知道这是你期盼还是害怕的事。三个孩子,有两个都在外地,特别是你最喜欢的弟弟,更是一年不过能见一两面,你思念儿子、孙子,常常盯着那些照片一看就是半天,我明白你的心思。那次你住院,我想叫弟弟回来,可是你就是不肯,怕影响他工作,你总是说,忠孝不能两全,可是父亲,古人说:养儿防老啊。

父亲,在儿女们各自奔忙的日子里,你悄然老去,甚至在你七十大寿的日子里,身边儿女都不全,但是,父亲,不管在那个远离家的地方,您,都是我们心中的大树,永远,只要您在,儿女们就知道,这个世上,有一个地方,我们终身朝圣!

我的父亲,愿您永远安康!

勤能增寿耄耋来

文/贾红兵

父母年近耄耋,退休生活的主题就是:爱劳动。

父亲曾是中国空军优秀的飞行员,不仅身体极佳,更对机械电工情有独钟,楼下的小房就是父亲的作坊,各类工具应有尽有。他每天手里总有活儿,大到我的汽车换轮胎换蓄电池,小到给我妈做一根登山杖,他都是亲历亲为。在他的精心维护下,我家的空调已经运转25年仍风力十足,老电视30年仍色彩纷呈,各种厨房电器已经坚守30年以上。今春利用旧木料做了一个升降梯子,然后自己爬房顶上勾香椿。

母亲精于厨技,爱种菜,更喜欢收拾屋子。她最反对我们在外面吃饭,她认为只有她做出的饭菜才是最可口最环保,特别是最省钱的。以前她经常向别人请教厨艺,现在就叫我在网上找来各大菜系的招牌菜供她研究。家里的大阳台叫她改建成小菜园,四季如春。

去年,我家在北部湾边买了一个海景房,今夏父母准备去住,而早早地把需要带的东西塞进我的SUV,我翻开一看是父亲的工具包和母亲的菜籽,看来他们又要在海边开展劳动大生产了。

勤能增寿耄耋来。

初秋的傍晚

文/隆如

接连着下了几场雨,远方吹来的风中带有淡淡薄荷的香味,暑气逐渐退却,秋天便露出了它清新爽朗的面目来。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我想,这样的诗句不仅仅适合夏天,对照眼下初秋的光景,也是最恰当不过的了。穿过一排爬满了牵牛花和丝瓜藤蔓的竹篱笆,一丛萱草花的阴凉下,一群鸡崽一边觅食蚯蚓、青虫,一边追逐嬉闹,喧腾出这秋光里的一派勃勃生机。

走在乡间的田埂上,满眼碧绿的波浪随风翻滚,黄豆秧紫色的小花谢了,冒出极嫩的长满了绒毛毛的小豆角,一串一串悬在那里,有点环佩叮当的模样。大片的玉米地,漫溢成一溜溜的青纱帷帐,仿佛大地挥舞着巨型的水袖,咿呀咿呀哼着诗经里那些古老的歌谣。细细的田埂被绿色的植被覆盖,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天边走去,看不到脚下的路,却依然可以感觉大地母亲传递给我的亲切和温暖,那种感觉让我的心笃定而又踏实。

站在高高的堤坝上,远处有一片柳树林,在苍苍的青天下,氤氲成一座绵延起伏的远山,和水墨山水画里云雾中的远山一样飘渺、一样空灵。就在柳树林中,长眠着我们的祖先,那一抷抷黄土,掩盖了多少的风流岁月。一群老鸦在树顶盘旋着,呱呱的叫声越发使人倍感凄清,不久的深秋,柳叶颓残,荒草没径,这里又将是一派怎样的景象呀!这里是村上世世代代庄稼人的归宿,一排排的石碑上刻着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堆堆长满青草的荒冢,所有的一切都被岁月无情地湮没在这寂静的田野中,湮没在这秋日的黄昏里。

我知道在田野的尽头有条蜿蜒的河流,我循着熟悉记忆向它走去,晚来的风声里有知了的长嘶和云雀的啾鸣,秧田里倒映着蓝的天,白的云,还有淡淡的金色的霞光。好久没有真正抬头仰望天空了,匆忙的我们已经记不清它的样子,那些纯净的、透彻的,只有天空才有的气息早已被我们遗忘,我们是活在这片天空下的孩子,却只顾着眼前的,脚下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却忘了那些抬头看天的快乐时光。当我们怀着愧疚,用心凝望天空的时候,天空没有抱怨我们对它的忘却,宽容地报我们以会心的微笑和晶莹的眼光。在这初秋的傍晚,在高高的天幕上我看到飞鸟掠过的身影,看到了一朵朵棉絮一样轻柔绵软的白云,看到了最初升起的启明星,以及它们背后那海洋般深邃的湛蓝天空。

顺着河流走到它的尽头,一艘破旧的木船停在长满芦苇和野蒿草的河浜里,旁边刚刚有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榆树,贴在水面生长,恰巧月牙儿透过树梢落在了水面上,这倒颇有“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的诗意。西边的太阳落山了,霎时间满天的云儿披上了五彩的衣裳,温暖的金色的粉末撒在白杨树飒飒作响的叶片儿上,撒在树梢的喜鹊窝上,撒在那个无人的木船上,撒在河面漂浮的菱角和水葫芦的绿叶间。夕阳的余晖把远处农田中央的稻草人照得十分可爱明亮,就连那炊烟升起的村庄此刻也是温暖无比的色调。

往回走的时候,遇见扛着锄头的邻人,便和她结伴回家,她的草帽上沾了泥巴而不自知,衣襟上也有汗水的渍痕,憨厚的笑容是黄昏夜色里一朵初绽的茉莉。走过父亲的那片韭菜地,刚刚割过的韭菜又冒出了好长的一截子新芽,就在这块土地上,深深印刻着父亲的脚印,每一寸土地里都播有父亲的汗水和心血。父亲守着乡村,守着属于他的土地,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日夜,总是那样忙碌着,操劳着,耕耘在天地间这醇厚的大地。

当我携着一双沾满泥巴的脚步回到村口,草垛里的蛐蛐,还有竹林深处的纺织娘,已经开始它们的音乐晚会,那枚落在水里的月亮不知何时也已爬上了天空,人家墙角边上的紫茉莉在夜色里开得那样炽热,那样执着,多么像这就要到来的秋天,醇柔而又如此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