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的房间

王祥夫写小说，也写散文，而且痴迷水墨。《纸上的房间》收了他四十九篇散文，每篇文章后面，都附有一幅他自画的小画。看这些画，好像看到他或立或坐在画案旁，手里拿着画笔，泼墨于宣纸上。

但见满目云山，一川青烟；小桥人家，淙淙石泉；或写意山水，或工笔草虫；蜻蜓，蜜蜂，蟋蟀，喜鹊，残荷，棕榈，果蔬，亭子，农舍，皆为笔下风景。

我以为，看这本书，可以先领略其画，再看文章；点上沉香，泡一杯明前茶，那是最好不过。

茶呢，可以是碧螺春或信阳毛尖，鄙人喜欢饮本地产的明前龙顶。吾乡产的龙顶，其清香、色泽绝不输于西湖龙井。

王祥夫作画，写小说，我常为他所营造的意境所折服，他擅长意象的创构、隐喻的掌控。看了这本书，我对他的了解似又多了一些。

小文《本色》描写白石老人，读罢，仿佛白石老人从画中走来，用传神入微来评价这篇文章，是再贴切不过的了。作者真乃作文高手，写人叙事从从容容，可见清风明月，浮云流水。

他写自己的老师朱可梅：我父亲的朋友中有一位很瘦，北京口音，后来成了我的老师，便是朱可梅先生。朱可梅画花鸟草虫，那时候的朱先生是中山装，衣服口袋里总好像装着什么，鼓鼓囊囊。有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果子，我以为他要吃，或给我吃，但他看了看，又放回口袋。有一次他口袋里放着一个玉米棒子，那时候鲜玉米刚刚下来。

当年的十三岁少年，如今皱纹已爬上了眉梢，却依然记得恩师当年的情景，足见其为怀旧之人，亦可见其温厚良善。

我还从《纸上的房间》这一篇里摘抄了一段与君共赏：很喜欢王时敏的一幅画，画面上重山叠嶂，林木相当的幽深，当然还有细细亮亮的泉水从山上一级一级很有耐心地跌落。林木之中有小屋数椽，有一眉清目秀书生模样的人正在里边捧着书读。那山，那水，那画中的幽气真是让人想在世间找这么一处好地方，也好让人能在那里听听泉，读读书，写写字，看看帖，寻寻涧边细如发丝的幽草，访访世上大如车轮的奇花，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文人们的书屋大多也都建筑在纸上，所以这些房子只能叫做纸上的房间。文人们也只好在纸上建筑他们的房间，他们总是有很多的想法而又无法一砖一瓦地真正实现。

阅读至此，你会发现一个新的王祥夫，不同于那个写小说的王祥夫，写小说的那个王祥夫是狡黠、智慧的；散文中的这个王祥夫，则是真性情、耿直、风趣幽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