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忆趣

下雪了，我想起了曾经在雪中的一些趣事。沿江江南的冬天，已经很难见到一场大雪了，冬天，是应该下一场大雪的。只有下了一场大雪，冬天才像是个冬天，下雪的冬天也才会有许多让人难忘的趣事。

雪中捕鸟，是一件有趣的事。彼时，寒假里的早上，通常是赖在被窝里的，起得很迟。母亲站在厨房的门口说，昨天晚上的雪好大。我听见了，也顾不上冷了，急忙穿衣起床。往门外一看，视野里茫茫一片的白。门前大泡桐树上，停着许多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麻雀是少数几种不会离开家乡的鸟，即使是在冬天，它们也在村庄周围栖息着，屋檐下、村边的小树林里，它们并不喜欢远走他乡，麻雀是恋家的。站在风雪中的麻雀，羽毛有些凌乱，叫声也有些不知所措，我看着它们，心里暗暗地开心着，而麻雀并不知道我们的预谋，它们不可能像我一样，会因为一场突然到来的一场大雪而高兴，在大雪天里，麻雀是会发愁的，愁着该去哪里找点食儿呢。

那时，大概是刚读过鲁迅先生的《少年闰土》，于是，我就和同伴约好，下雪时一起捕鸟。工具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和书中写的一样，先是在雪地上扫出一小片空地来，然后用小木棍支起一个竹匾，木棍上系一根长绳，在竹匾下撒上一点谷粒，牵着绳的一端，就躲在门后等鸟儿来吃食了。

麻雀试探着来到竹匾下，很警觉，寒风中的小麻雀看到了谷粒，也就麻痹了，蹦跳着走进竹匾下面吃谷子，这时一拉绳子，总能有所收获。每次下雪，我们都能逮到几只小麻雀。然后用细绳绑在麻雀的腿上，看着它飞来飞去，很好玩。爷爷看见我们在玩麻雀，总会呵斥一番，说小雀儿也是活物呢，不能伤了小雀儿的性命。我们不敢招惹爷爷生气，再玩一小会儿，还是把惊魂未定的小麻雀给放了。

大雪纷飞时，仍留在乡村的鸟不多，但总有一些，多是麻雀这样的小鸟，有了这些鸟，乡村的冬天才不至于太过寂寞。爷爷大概是顾念这些小麻雀的不离不弃，才不让我们逮麻雀玩的吧。

雪中逮兔子，对于孩提时代的我们来说，是件斗智斗勇的事情。下雪天，我去大姑家玩，和表弟到山边逮兔子。先看雪地上兔子留下的脚印，找到兔窝。俗话说狡兔三窟，只守着一个兔窝的出口是很难逮到兔子的。我们拿一捆稻草，堵在兔窝的口上，点燃稻草，不停地将稻草烟往兔窝里扇，往往会看到离这个兔窝不远的地方，也有洞口在冒烟，派人分守在冒烟的洞口，用网围住，不用多久，洞里的兔子就会自投罗网了。

冬天逮到的兔子，个大肉肥，当然是上好的美味。用冬天新腌的雪里蕻，加干红辣椒红烧，极入味。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拨霞供》中写道：“向游武夷六曲，访止止师。遇雪天，得一兔，无疱人可制。师云：‘山中只用薄枇、酒、酱、椒料沃之，以风炉安座上，用水少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入汤摆熟，啖之乃随意各以汁供。’”林洪吃的是涮兔肉，其味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我还是喜欢雪里蕻烧的野兔肉，那是童年时难得一遇的美味，所以记忆特别的深刻。林洪说的“遇雪天，得一兔”，那只兔子是如何得到的，文中也没有明说，是偶遇，还是如我一样，是用心逮到的，都是不得而知的事了。不过，冬天在雪地里逮兔子，确实是件趣事，何况还有美味可尝，多好。

冬天，是该下一场大雪的，那场雪一定会唤醒我们许多关于雪天的有趣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