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船

曾经母亲在乡下教书，我们随她住在一所乡村学校，学校前面是一条河流，通往乡村以外的世界。那时，坐船是出门唯一的交通工具，因此，坐过的船颇多，有小船、渔船、帆船、轮船、渡船……但最牵动我心是摆渡船。

那时去镇上读中学，要渡两次水，一次是小河，再次是资江。坐摆渡船则是常事，过小河，是手摇撸式的摆渡船；渡资江，本有机动的渡轮，但要来得巧，不巧，又不能等，那就只能选择小渔船摆渡了。

从家到镇上有十几里路，只能读寄宿，每周来回要摆渡四次。能结伴的只有一位女生，她离我家很远，却离第一个渡口很近。尽管我们每次都约好，可我稍去她家晚一点，她就先走了。因那时没电话，她怕我临时坐便船走了。而我一人孤行时，每次爬那个坡，都是跑上去的，因只想快点到达坡顶，看到小河的渡口，如果运气好，渡船刚撑篙子，那我喊一声，守渡的老人就会等我。要知，那不是电影《边城》里借助横跨两岸的一根缆绳的拔渡，纯粹是摇橹，如果那边没几个人渡河，或河这边等渡的人不多，渡船是不会随便过河的，这是免费摆渡的规矩。可我运气不好的时候还不少，那就要等了，那叫等渡，最难熬的就是等渡。我望眼欲穿地盯着坡上那个坳口，希望那里走来一群人，也间或望一眼对岸，看是否渡客增多了。这样往往要等上半小时，甚至更长。运气不好，等到天色都黑了，那不只是难熬，还伴有害怕，因还有路要赶。

等渡的人，等到摆渡船一靠岸，那是争先恐后上船，谁也怕拉下再等下一轮。此时，老人总是说不要争，都会载下的。遇到下雨天，老人还会拉你一把，并提醒船板滑，脚要横着走。这时，总有人接过老人身上的蓑衣斗笠自告奋勇摇橹。也有给老人送萝卜白菜鸡蛋的，老人也不会做过多的推辞，就放回船篷，开始烧火煮饭。不敢坐船舷的我，就蹲在船篷边，帮老人添柴，听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叹念老人起早贪黑风雨无阻的守渡一生，只靠政府那点口粮……听着听着，摆渡船就靠岸了，只见篙一撑，人一跳，有人先上岸往木桩上拴缆绳。

到了资江大渡口，等渡的人就多了，那我等小女孩是常常抢不到上渡轮的机会，一般只能坐小渔船摆渡，因这里的渔民都靠摆渡赚钱补贴家用。记得有条小渔船是住了一大家子，船主大大小小6个女儿，摇橹、掌舵的都是小屁孩。我第一次坐她们的船真是提心吊胆，到了江心，一艘轮船从身边驶过，小渔船像受了惊吓，左右摇晃，甚至有水荡进船舱……如我这种不知水性的女孩子吓得尖叫，而摇橹的小屁孩则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的。果然，惊涛骇浪一过，船就慢慢平稳了。船还没靠岸，小屁孩开始挨个收钱，一人收一毛，找零是分毫不差，且动作娴熟，那架势俨然一个小大人。

如今，小桥大桥早已取代了摆渡船，摆渡船的生活已离我们远去，可摆渡带给我们的惊吓也好，难熬也好，悠闲也好，那是一种乡间河畔独有的体验，现地回味，唯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