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寒风中，飘落的雪徐徐地来。清冽的冬，便增了一重。

小雪时节，大地裸露，送来无尽的辽阔。万籁俱寂，唯有树木、山川、河流那样的真实。放眼四野，洋洋洒洒中仿佛一切都在归隐，或是在归隐的路上。土壤的水汽散尽，沉积下来的表层僵硬，带着几分寒凉，向着大地更深处蔓延。北方的鸟一部分选择远赴他乡，一部分留守家园。喜鹊属于后者，它要在小雪节气到来前，加固好它的巢穴。立冬一过，还有几日的小阳春。喜鹊抓住契机，每天进进出出，寻找着合适的筑巢材料，带有韧性的枝条、柔软的编织物以及轻柔的羽毛，都在它的涉猎范围之内。一切就绪，当寒风呼啸而至，喜鹊窝在巢中，幸福地酣然着，有时也会跳上枝头，"喳喳"地高歌一曲，给这寂静的冬天带来一丝生机与活力。

这个时节的麻雀则喜欢借力而行。它惰于建巢，总是敏锐地发现农家檐下的石缝，或是燕子的旧巢，用来猫冬。它也是个乐观的鸟儿，只要有个地方委身即可。它会在轻雪纷飞的时节，立于窝前，远眺万里河山。偶尔地也会入画，栖身于电线之上，如豆的瞳孔里有小雪轻摇的意境。它多像是冬天里曼妙的音符，时刻准备着奏响季节的轻音。

初雪，是站不住脚的。母亲的话，飘到了五线谱上，麻雀"轰"的一声，奏响天籁琼音，清冷的冬有了别样的活力，瞬间弥散，没入远方，不知所踪。

母亲正躬身于门前的小园。她努力地砍下最后一撮雪里蕻，抖落叶片上淡淡的雪，又熟练地码在一起。过雪的雪里蕻带有更多大地的甘醇。洗净的坛子，塞入干净的雪里蕻，经时间的发酵再有盐巴的喂养，那将是小雪时节母亲送给一家人的美味佳肴。除了腌雪里蕻，母亲还要腌酸菜。白菜释放过田间的热量，经过母亲简单的修整，我负责的工作是向屋里运送，父亲早已将窗前的大缸刷至锃明瓦亮，挪至屋中备用。待锅中的水吱吱作响，母亲抄起一棵白菜，浸入热水，打个翻身，提起，抖落多余的水分。氤氲的白菜码入缸底，再撒层盐花，层层堆至缸口，最终被一块青石封印。碧绿的叶片，守在日升日落间，析出深秋多余的水分。

小雪时节，母亲还要准备另一道美食——石磨小豆腐。

原料选用当年的豆子，只有当年的豆子磨出的小豆腐才豆香浓郁，陈年的往往寡淡。豆子在头一天晚上浸泡，泡发过后，在青石小磨上磨至出浆，此时还间或有上天送来的雪花加入，缠绵的小豆腐就会增加了一层来自天空的味道。磨好的豆浆，要在铁锅中慢熬，？走多余的水汽，当浆液析出絮状物时才刚刚好，母亲再辅以青蒜、嫩菜叶、小虾米、盐、味精、十三香等搅匀，出锅前再滴入几滴香油，丢一抹香葱。盛入白瓷大碗中，白中泛碧，馨香直达味蕾，令人垂涎。

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轻雪曼舞。一家人围炉而坐，嘬一口小豆腐，氤氲的家宴中尽享时令的馈赠。

行走于更迭的节气中，在毕毕剥剥的光阴里，温热一家人的幸福，候一季酸菜与雪里蕻的岁月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