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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之悟

作者: 潍坊王会涛2020/04/09现代散文

田间地头抑或马路边上,当春风轻轻拂过的时候,那些光秃生硬的地上或干草丛下,一夜之间便悄悄冒出了绿油油的小菜芽儿。刚一探出地皮,便匆匆忙忙地生长,它们的生活节奏很快。俗语中说的就很好:二月茵陈,三月蒿,四月五月当柴烧,就是这个意思。

野菜喜欢挨挤在一起生长,密密麻麻,报团取暖,一年一度,便是一生。不像树木,如果不是人为砍伐,便可以站在那里几百年、几千年岿然不动。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耐盐碱的黄须菜,相当纯粹,没有玫瑰那么娇艳可亲,没有君子兰那么富贵雍容,从不矫揉造作。只是当春风吹醒大地时,那千株万株黄须菜“团结”一起,暮春就偷偷展露金黄色、粉红色、深蓝色的各种花朵,呈现原野阡陌满地姹紫嫣红的景象。伴随着习习春风,那黄须花海不时泛起层层七彩涟漪,令人心驰神往。徜徉黄须花海间,花潮迎人流,人随花潮行,那满目彩色,让人心旷神怡。花香氤氲,绿波荡漾,赏心悦目,沁人心脾。此情此景,真让人有“若无香风起,疑是满地金”之感。

不得不佩服马齿苋那顽强的生命力:夏天,玉米长到膝盖高时,父亲带着我们去地里锄草。在两棵玉米苗中间用锄刮一下,既除草,又松土。天气炎热一锄过去草后脚就枯了,但是马齿苋晒上一天半晌的没啥反应。要是隔上几天下场雨,马齿苋立马扎根返苗,用不了几天又蓬蓬勃勃发展壮大。为了除根,锄头刮下来的马齿苋一定要捡出来,从田间抱到地头上的。从齐腰深到结穗,人不知要在玉米地里和草打几次仗,马齿苋是屡斩不绝的。我现在住处小区的绿化带的杂草丛里三三两两的马齿苋绿着。我爱绿色,阳光下它们有权利以绿的形式存在。我在这弱小的生命面前,感慨万千;我在着弱小的生命面前,心潮翻滚;上天把马齿苋的生命安排在了这里,它充分利用了让其能延续生命的微弱条件---阳光和土壤,毫不气馁,顽强不屈的生长起来。展示着自己,展示着生命,展示着力量。由此想到:我们也要像它一样不管在什么生存环境下,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努力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和作用,让生命焕发出一份光彩。

生命到了中年,总会在某个时刻停下急匆匆的脚步,回首一下自己经历的所有过往。散步时,会将目光不时地扫向路边的绿化带那里随意长着绿草,一下子认出了那些从《诗经》里走出的野菜,比如荠菜这种古老的野菜。“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它们穿越时光,保持着最初的味道和模样。小时候,拿着铲子挎着菜篮,在麦田间专拣大个的、油绿的荠菜挖,不大一会儿,荠菜就成群结队地挤满了菜篮子。据说,苏轼任密州太守(今诸城市)时喜用荠菜,萝卜和粳米做成美味的东坡羹。奶奶会颠着三寸金莲,择去荠菜的根和老叶子,再用开水氽一下,沥干水分。然后在案板上把荠菜切成细末入盆。再加入麻油,味素,酱油,葱,食用油等,顺时针搅拌均匀,就做成了馅。最后把把皮擀得圆圆的。她包的饺子皮薄馅大,俊俏得如同小元宝,令人难以忘怀。荠菜有柔韧的口劲,鲜、香,犹如把一分春色送到了嘴边。除此之外,还可以煎成荠菜鸡蛋饼,或包饺子做馄饨,或做成美味的羹汤,很多种吃法。

《诗经》中还提到一种野菜叫白蒿,它在《诗经》中有一个优雅的名字叫“蘩”,通常人们都叫它茵陈。采来洗净拌上面粉上笼蒸来,鲜香,绵软。白蒿是治疗黄疸、护肝、消炎止咳的良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人与野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野菜的滋味,也许要到中年以后才能真正懂得。从神农遍尝百草开始,几千年前的华夏子孙们在遍布野菜的原野上尽情地挥洒着生命的丰盈和奔放,谱写着人性的激越和华丽,至今想想都让人神往。野菜参与演奏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丰美和声,在那些缺吃少穿的日子里,如若真能吃得上野菜就算是最好的东西了。今天吃腻了高脂肪、高蛋白食物的人,所以对野菜的理解当然也就各不相同。值得欣慰的是:野菜现今也堂而皇之的登上了高档宾馆酒店的食谱上,受到了顾客们的一致赞誉!《菜根谭》里讲过“咬得菜根,百事可做”,清人顾景星写过《野菜赞》,撇开时代的烙印不说,要从膳食的角度讲,野菜营养丰富,有时还可用来防病治病,采摘野菜还能休闲娱乐。更喜欢苏东坡的词:“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心安茅屋稳,性定菜根香。中华农耕文明尊重自然之道的文化史诗,已成为民族文化原始记忆的一部分——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