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来过

寒潮没有失信，前日如约而至。风来，雨来，天黑之后，便有雪纷纷而下。

晚上8点多，地面草木房屋都已经覆了一层薄雪。黄晕的路灯光里，雪花还在飘舞，这是2020年的第一场雪，也会是最后一场。

昨天早晨，气温明显地冷了。外边，雪已停，阳光格外明亮。感觉这次的雪与以往下在江南的雪不太一样。洁净，干爽，丝毫不拖泥带水，像下在北方的雪。

这种认识来自鲁迅的一篇散文《雪》，他是这样写江南的雪的：“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而他笔下北方的雪是这样的：“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

至今日，草地上、车棚顶上，雪还安静地伏着，粉末一般，在阳光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或许，它们拒绝融化，是因为天气确实太冷。

这样想来，其实雪本身是没有南北之分的，都是同一片天空下下来的一样的雪，只是，要看它降落在什么地方，遇见怎样的怀抱了。

雪遇见霜叫“雪上加霜”，会成又冷又硬的冰；雪遇见炭叫“雪中送炭”，会变为柔顺的水。状态完全不一样。

落在梅花上的雪，便成了梅花雪。《红楼梦》中妙玉请宝钗和黛玉喝体己茶时，用的茶具精致，喝的水更是讲究，是“埋藏了五年之久的梅花雪水”。这梅花雪水，需在下过雪后的梅花花瓣上，一片一片的采集雪，再融化成水，装于瓮中，埋在地下五年后才取出，冰清玉洁，用之烹茶口感会更清甜。这雪的身价在此非一般世俗之物可比。

而雪落在草上花上庄稼上，也会是一种恩宠，这雪，自然如天使。“瑞雪兆丰年”大概就是此意。

雪落在孩童的眼里，是快乐；落在文艺青年的眼里，是诗；落在缺衣少食人家的门前，则是彻骨的苦与寒。

木心说：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这是雪落到了一个人的心里了。

它来过的地方，一定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但雪，终究是要被阳光化为无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