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

老家的门口有一条河，这也是村庄里唯一的一条河。

河水虽然不是清澈见底，却是充满着生机。一群群鸭子像是一枚枚逗号，把这一篇河的文章点顿得错落有致，灵动美丽。一条条鱼儿在河底说着细细的悄悄话，有时太过投入，一不留神便被鸭子衔了去，成为一顿美美的点心。

那时候，整个村庄都是孩子们的天下。草垛上，矮墙上，高树上，都是我们飞翔时的落脚点；旷地上，小河边，田野里，都是我们一串串的欢笑占据的领土。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童年，呼吸着树林里最清新的空气，在他走上水泥道路、步入社会之前，要把所有的张扬和野性都挥洒一通。

长大后，我就很少回老家了。曾经的孩子们都渐渐长大，沉重的学业压力把一双双活泼的腿牢牢捆在桌子旁。河，也就被遗忘了。偶尔闲来无事，我会在河边走走，在岸边浓密的树荫下乘凉，看着白云从河的这端飘到河的那端。有时候，我会觉得河像是一个沉默的老父亲，而我则是一个异地求学的住校生。河从不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抽着烟，怀想着曾经我围绕在他膝下欢闹的日子。一双越发深邃的眼眸，把所有的思念都沉在河底。

村庄里的人也走了不少，求学、务工、买房，一个个年轻力壮的人揣着梦想走出了树林，走上了通往城市的大路。河深情地凝望着这些他看着长大的人儿，默默祝福着他们，目送他们直到最后一丝故乡的水汽消散在城市吹来的长风里。河从不会流眼泪，只是在树林旳掩映下，又黝黑、深邃了不少。

现在，河已经老了。厚厚的绿藻是时间覆在河身上的油污，也很难再看到鱼儿荡开的涟漪了。已经垂垂老矣了吗？我看着他，心底翻涌着难言的悲伤。悠悠的倒影中，有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的长大成人，直至一去不回。

我确实不再回村庄了。年轻的人都已经离开，只剩老人还固守着村庄的根。一双耳朵早已遗忘了乡音，再回首，也只剩下一声声熟悉而陌生的招呼，这是河留下的最后的涟漪。

如今，在城市灯火通明的夜里，我时常会想起老庄，想起故乡的河。每当这时，便有一滴温热的泪珠，从我的眼角滑落到梦中，在河上撩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