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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雅集的文章 / 雅集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惟愿世间多痴人

文/周丽

以一颗慧明之心,在红尘一隅,开辟出一方素净之地,专注于事,爱己所爱,还生活以最初的本真。

无爱不成痴。

世间的痴,有千种万般。花痴,书痴,戏痴,棋痴,石痴……无论痴迷哪一种,都是心甘情愿,不可自拔地沉醉与迷恋。纵是饱尝世间冷暖,依旧一念执着,爱到无悔无怨。

一部《红楼梦》,为众多人追随喜欢,引无数红迷钻研不倦,甚至是文学青年不可或缺的精神盛宴。可是,谁能想象得出,为了它,曹公当年潦倒落魄到何种境地?

生性狂放的曹雪芹,自诩“梦阮”,瞧不上碌碌红尘的营生,辞去公职,携家小流落西山。怎奈,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住破庙,卖字画,凄苦不堪,最穷困潦倒时,举家食粥酒常赊。没有钱买纸,就把旧年的皇历拆开,订成本子,字就写在皇历的背面。破夹袄里藏着笔墨纸张,与人交谈中,会突然停下来,掏出怀中的宝贝,奋笔疾书,或者,一头冲到住处,埋头便写。他把心,把血,把自己的每一根毛发都付予了他的书。“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倘若没有曹公的这份执着痴狂,没有这份世俗人眼中的疯癫,《红楼梦》只怕是永远的梦,中国的文学史上怎会有如此华丽厚重的一页?

斯人已逝,斯情可叹。而今,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仰起头,以45度的姿势,恭敬地遥望,遥望他们雕塑般的身影,在历史的风烟里永远地定格。

静心寻去,原来身边,不乏这样的痴心人。年初,参加三友堂的箫琴雅集,得以一遇。雅集发起者王东,系梅庵派弟子,痴爱古琴,潜心苦练,自费拜师学艺,琴艺颇为精湛。学成归来,开设古琴馆。自此,小城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古琴有古意,素来是小众的喜好,若非有缘人,难附风雅意。喧嚣红尘里,因了这份纯粹的爱与痴,才开出雅集这朵淡泊出尘、清逸素洁的花来。

小裴,王东的小师弟,一个青春逼人的年轻后生,独坐一隅,他身上散发出的静气,是那般妥帖安然。若要抚得好琴,须有一颗静气之心。小裴果然。雅集的古琴曲目,他一首不落,或独自轻抚,或与他人箫琴合奏。似天籁之音,又如深情诉说,缕缕禅意萦绕于怀。古琴抒情怀,更成小裴美。和女友相识,古琴为媒。不恋花前月下,独爱面对面,各执一琴,他抚琴来她应和,片片痴心付丝弦。痴琴?痴情?是的,爱到深处,必是此般入了迷,痴了心。

古琴涤荡尘心,而箫曲则是禅意无尽。雅集中,唯一吹箫的是李明元。他娴熟精湛的技艺,放眼小城,无人能及。独奏,或合奏,无不令听者如痴如醉。看似简单的细长竹管,和几个圆圆的音孔,在他娴熟淡然的吹奏中,意蕴悠长,千回百转,倏忽间直抵内心深处。一曲曲,一声声,说不尽的苍茫意,诉不完的悲与喜。提及当年的学箫,怎一个“痴”字了得?无师无派,潜心自学。爱箫痴迷的他手不离箫,口不离曲。早在多年以前,住的是独门独院,做饭的空闲,拖地的间隙,他都要抓起箫管,吹上片刻。四季轮回,不变的是每个夜晚,夏虫啾啾,或是霜色清寒,他临窗独坐,浅吹低吟,一任箫音飞窗外。

痴是一种美好品质。痴人与世无争,心境澄明,活得简单。他们眼中有景,心中有爱。以一颗慧明之心,在红尘一隅,开辟出一方素净之地,专注于事,爱己所爱,还生活以最初的本真。

惟愿世间多痴人!

“乐”的传统

文/白路

中国文化的“乐”传统源远流长,儒家“乐”在其中。早在春秋时代,孔子就向往结伴而游“咏而归”的审美休闲乐趣。

《论语·先进》中,孔子让几个学生各言其志,他们有的想治国从政,有的想做祭祀的主持人;只有曾点跟其他同学的追求不同,他的理想是:暮春三月,穿上春天的衣服,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个少年,去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走回来。孔子也很赞赏曾点的想法。

从政治的灰暗中摆脱出来,在清澈的沂河里畅游嬉戏,沐浴着春风咏而归,这也是人生的大追求。它与修齐治平并列,是人生的另一个维度。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曾点的这种想法,也是清平之世的人们该有的一种礼乐怡然的状态。

东晋的王羲之,成为中国文化“乐”传统的一代领袖,他的《兰亭集序》发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的慨叹。从南北朝开始,历唐宋元明清直至近现代,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批文人、书家相聚兰亭举办兰亭雅集活动。兰亭雅集传承有序、绵延不绝,形成一道独特的中国传统审美文化景观。

所以,范仲淹的“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体现出的文人雅乐,并非平地惊雷,而是其来有自。而且,自其以后,亦多有传承。

以北宋苏轼为领袖人物的西园雅集,堪与兰亭雅集比肩而誉。元佑年间,京中文人学士围绕在苏轼周围,拥戴他为文坛盟主。西园为北宋驸马都尉王诜之第,其时文人墨客多雅集于此。

由宋入元,玉山佳处之“乐”的凝聚力与创造力可谓蔚为大观。清初钱谦益《列朝诗集·甲集前编》列有“玉山草堂留别寄赠诸诗人”的名单,他们包括柯九思、黄公望、倪瓒、杨维桢、熊梦祥、顾瑛等几十人。贤人佳士,济济一堂。

欢聚一堂的休闲娱乐活动,是儒家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不若与人。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不若与众。此之谓也。

雅集

文/叶梓

中国古代的皇帝里,我偏爱南唐后主李煜和宋徽宗赵佶。他们虽是三流的皇帝,却都是一流的皇帝文人——李煜善诗,赵佶善画。南唐后主李煜的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写尽了人间的哀愁,宋徽宗赵佶简直像投错了胎,虽然处理国事时昏庸无能捉襟见肘,但书画茶艺却无人能及。读诗人阳飏的《墨迹·颜色》一书,方知明宣宗朱瞻基也是一位皇帝画家,其画作《武侯高卧图》气定神闲,他还能把一国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李煜和赵佶的历史际遇却就大相径庭了,且不说国破人亡的悲痛,内心里经历的那些大开大阖的悲欢,已经够他们承受的了。

我以为,这与他们太多的文人情结不无关系。

比如赵佶,诗书画印样样皆精,唯独国事一塌糊涂。细观赵佶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介痴情的茶客,哪像是一国之君。他不仅潜心写作了茶叶专着《大观茶论》,还亲自引导福建北苑官焙茶园开发了数十种贡茶的新品种,在皇宫里设立专门的楼阁贮藏好茶,他对茶道的痴迷,几近癫狂的程度,兴致来了,会放下一国之君的尊贵架子,亲手为宠信的官员们点茶。如此可爱的皇帝,真应该退守于北宋年代一条幽深僻静的巷子里,穿一件蓝衣长衫,过上真正的隐居生活,弹琴品茗,诗书相伴,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赵佶常常将茶事引为丹青,《文会图》就是其一。

现在,请允许我用拙劣的语言复原赵佶在北宋年间为我们描摹的这场文人雅集吧——

这是在一座安静优美的园林,旁临曲池,石脚微显,栏楯围护,垂柳修竹,树影婆娑,树下设一大案,案上有果盘、酒樽、杯盏等。九位文人雅士围坐案旁,或端坐,或谈论,或持盏,或私语,儒衣纶巾,意态闲雅。不远处的竹边树下两位文士行拱手礼,似在寒暄——其中的一位,是从矮几上离席之后前来迎接的人么?垂柳之后设一石几,几上瑶琴一张,香炉一尊,琴谱数页。端杯捧盏的侍者往来其间,其中一侍者正在装点食盘,另一童子手提汤瓶,意在点茶;另一童子手持长柄茶杓,将点好的茶汤从茶瓯盛入茶盏。最前方是一茶床,旁设茶炉、茶箱等物,炉火正炽,上置茶瓶——更有意思的是茶床之左,坐着一位青衣短发的小茶童,左手端起茶碗,右手扶膝,正在品饮,像是渴极了的样子。

一个不问时事、淡泊名利的人,也许都愿意穿过时间的隧道,加入到这场盛大的雅集中吧。五代画家丘文播在赵佶之前也曾画过《文会图》,亦是品茗听琴之雅事,但与赵佶的这场茶宴相比,显然逊色多了。相较之下,丘文播的雅集单薄,赵佶的深厚,更重要的是赵佶的深厚里透着纤尘不染的明净之感。明净,是宋徽宗时期画院派作品的艺术特质,在这场雅集里也显现出来了。赵佶在画中用力勾勒的正是自己心中明净的理想世界:且饮,且谈,不问朝政大事,只谈琴棋诗画,图右上侧的题诗可以为证:“题文会图:儒林华国古今同,吟咏飞毫醒醉中。多士作新知入彀,画图犹喜见文雄。”图左中为“天下一人”签押。左上方另有蔡京题诗:“臣京谨依韵和进:明时不与有唐同,八表人归大道中。可笑当年十八士,经纶谁是出群雄。”

大宋王朝,点茶盛行。宋徽宗在《大观茶论》里如此详尽地论及点茶:

点茶不一,而调膏继刻,以汤注之,手重筅轻,无粟文蟹眼者,调之静面点。盖击拂无力,茶不发立,水乳未浃,又复增汤,色泽不尽,英华沦散,茶无立作矣……五汤乃可少纵,筅欲轻匀而透达,如发立未尽,则击以作之;发立已过,则拂以敛之。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

毫无疑问,如此繁复奢华的点茶,需要同样繁复的一整套茶器来完成。在《大观茶论》里,同样也能读到不少关于茶器的真知灼见。比如:“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焕发茶采色也”;比如:“茶筅以箸竹老者为之,身欲厚重,筅欲疏劲,本欲壮而末必眇,当如剑瘠之状”;“瓶宜金银,小大之制,唯所裁给;”“勺之大小,当以可受一盏茶为量。”其实,这些句子都能从《文会图》的那张大案上找到具体物证,所以说,《文会图》毫无愧色地担当起了真实再现宋代点茶宏大场景的重任。

读完这些文字,再品《文会图》,让人忍不住想,在那个遥远的适合文人生活的宋代,从“云脚散”再到最后“咬盏”的点茶,不仅仅是一种茶道,还是文人雅士们淡然人生的一种生活方式,抛尘世纷争于度外,煎一炉水,瀹一瓯茶,焚香展卷,掩卷弹琴,琴罢品茗,一派儒雅悠闲气象。

忽然间,我对那个“郁郁乎文哉”的美好时代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