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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草籽的文章 / 草籽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草籽花开的往事

文/陈湘

今年的春天来得有点早。

南岳红星村的田野早已金黄一片,人们穿梭油菜花海,踏青访春。没人注意到,朱陵宫外的稻田里,有一片不争自俏的“小精灵”,星星点点,在春天的田野低调地绽放。这便是草籽花,却有个诗意的学名叫紫云英。

草籽花虽说是花,在农村只是种来喂猪、作肥料的一种植物。三四月份,几场春雨过后,草籽花便盛开了。田野里的草籽花茫茫一大片,远远望去,犹如成千上万只蝴蝶,在抖动着翅膀。记忆中,这种粉紫色的小花开得分外鲜活,如轻烟缠绕飘忽而来的粉紫色……

草籽花曾经是我们女孩子最爱的玩具。

田野里开得正艳的油菜花,大人们是不让我们摘着玩的,那是要结菜籽榨菜油的,至于枝头的桃花李花,也只能弄上两枝,插进花瓶里。只有这种草籽花,不娇贵,摘多少都没有人介意。

我的家住在山坡上,站在坡上放眼望去就可以看到田野里那一大片的草籽花,村里几户人家住的散,但就近的几户人家女孩子一数也有五六个,一声召唤下便聚拢来了,正而八经地可以过一回家家了。

参与的人小到四五岁,大到十一二岁,坡上的映山红别下几枝,插进土里一圈隔开,就分家了。清嫩细致的花茎串在一起,这些花儿就成了耳坠,在耳畔伶伶俐俐地晃。一把草籽花缠在一起,这些花儿又成了别致的手镯,套在腕上,越显出素手纤纤。编成花环,往头上一戴,瞬间仙气十足,如七仙女下凡。凤仙花揉碎了挤出花汁,匀在脸颊上,指甲上,便是胭脂水粉,虽然简单,却也精致……如此三下五除二,姐姐妹妹齐上阵,泥土当饭,白木花做菜,树叶盛上一碗,用树棍子夹着你一口,我一口,真戏假做,假戏真做。

玩累了,大伙顺势在一大片粉紫的草籽花丛中躺下,看蓝天白云,听柔柔春风,蜜蜂嗡唱,呼吸着淡淡的草籽花香,泥土的清香,编织着童年的美梦……这样,我们一直玩到太阳偏西,夕阳田垅中,回荡着大人喊我们回家吃晚饭的声音,我们才“卸了妆”,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好景不长。花香遍地时,草籽花便在轰鸣的机器声中,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垅里犁田机嗒嗒嗒嗒地响,整个大地仿佛跟着一起抖动,翻起的泥巴把草籽花整个掩埋起来,那一片迷离的淡紫色,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减少。泥土胚子翻起来,波浪似的花带眼见着就覆没了。

我家的田遭人嫌弃。田在低处,是淤泥田。驾牛犁田到拐角处,牛踩进淤泥里出不来,驾牛人提不起犁,也摁不动犁把,犁尖子吃泥越来越深,牛就更加使不上劲,抽鞭子也无用,蹦嚓一声,犁箭中断,驾牛人作不得声,只借机骂拉犁的牛,骂牛的祖宗八代,弃了田而去。后来,犁田机也不愿接我们家那亩田的活。

爸爸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不会嫌弃,便轮到他出场了。

爸爸背着个锄头,穿着过膝盖的长筒套鞋,毛毛细雨中,戴着顶草帽,穿着干活的衣服,像出征的战士。好奇的我也会跟着一起出门。

蒙蒙烟雨中,爸爸双手紧握锄把,卯足了劲,挥起锄头,翻起一胚泥土,草籽花抖动了一下,就被土胚子重重地压下去,掩埋在了泥土里。我就想,不管草籽花长得好不好,开得艳不艳,最后都是要融进泥土里的。没过半个小时,田边上的两条土已经整齐地翻出来了,爸爸已经出汗了,脱了件外套递给了我,我才发现,春雨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打湿了爸爸的外套。

爸爸唤我回家,我只好拿着外套踏上田埂。回头看到爸爸喝了一口水,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握紧锄把继续挖土。乡野的天空被毛毛雨压得更沉了些,已经看不清远处的风景,只听到嗒嗒嗒嗒的机器声从这雾气里传出来,又突然间停止了。我想,犁田机大概又犁完一亩地了。

乡村的一日三餐是不守时的,赶上春耕农忙更甚。妈妈每天要上班,做农活的爸爸总想着把这半亩地挖完再回家,结果午饭点过了,也不见爸爸回来。妹妹嚷着肚子饿,不到十岁的我,人生中第一次勉强下厨,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炒白菜熟了,但是味道真的记不起来了,只知道即使不好吃,也送了一碗饭菜给垅里挖田的爸爸。

爸爸收了锄头,取下草帽,就着水沟洗了手,拿起热腾腾的饭菜扒了起来,还不时夸我做的好吃。我这才看到,爸爸秃顶两侧的头发已经脏乱,额头已经湿透,还不时冒着热气,单薄的毛衣上又笼了一层水珠,手掌心已被磨红,生了老茧的地方又磨出了泡。我望着爸爸粗糙的手,心里有一种被刺痛的感觉。再看看眼前的这片田,草籽花已经没了一半,细雨蒙蒙中,剩下的那一半草籽花在眼中渐渐模糊了。

草籽花太平常了。它所有的开放,似乎就是为了听到犁头翻卷土地声音的那一刻,泥浪翻起,归于泥土。朴实的爸爸,深爱这片土地的农民,他们平凡朴实勤劳,用一双手默默地耕耘着这片土地。他们的命运,一如这草籽花。

现在,农村已很少种草籽花来作肥,回到家乡,也只能偶得一见。朱陵宫外的紫色小精灵,如今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晃着小脑袋,摇曳着岁月寄来的一抹淡紫色。

紫云英

文/崔建华

幼时放牛,乡邻最怕你牵牛去食他的嫩庄稼,骂起人来会毫不留情面。但若是牛偷食了当时遍野的草籽花时,乡邻却是放任不管的,可祖父却又要责骂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牛去吃草籽花啊,会撑死牛的!”

那时耕牛重要,没牛就没法春耕,会影响到一年的阳春。

牛是不管这些的,你牵着它,经过的地方只要逮着有嫩庄稼或者草籽花,它就会大快朵颐。你使劲地牵它鼻子,它反而执拗地偏着脖子不动,一边偷吃还一边摇尾巴,孩提时的我可不知道为此多少回急得满身大汗!

那时的乡间,紫云英遍地皆是,并不感觉她有多美。后来学农,接触了一些植物学,才知道草籽花有个挺美艳的名字——紫云英。这名字还是比较迷人的,据《植物名释札记》记载,古时炼丹方士分辨矿物云母时,会举起矿石迎着太阳观看,“五色并具而多青者名云英”。草籽花因花色类似云英矿,且呈淡紫红色,故得名“紫云英”。单单看“紫云英”这三个字,真似仙袂飘摇的少女,似乎还藏着旖旎情怀,最能够撩拨少年的懵懂心绪……

在乡间,紫云英本来是作为绿肥种植的,春耕时直接翻耕于泥中。苏轼就有诗云:“润随甘泽化,暖作青泥融。始终不我负,力与粪壤同。”意思就是能够肥田,如同粪土。在苏轼的家乡蜀中,紫云英还是一道时蔬——巢菜。苏轼就特别喜欢这种巢菜,认为其味极为鲜美。后来他被贬黄州,困顿中借故人情分讨得数十亩朝东的荒坡耕种(由此自号“东坡”),在蜀中故交巢元修前来探望时,还特意叮嘱他捎来巢菜种子,以便种在东坡之上。

巢元修与苏轼一样,也嗜食巢菜,论及巢菜时甚至称“倘孔北海见,当复云吾家菜耶”,并将巢菜更名为“元修菜”。苏轼为此作了一首《元修菜》的诗,与叙一起,现抄录如下:

“菜之美者,有吾乡之巢,故人巢元修嗜之,余亦嗜之。元修云:使孔北海见,当复云吾家菜耶?因谓之元修菜。余去乡十有五年,思而不可得。元修适自蜀来,见余于黄,乃作是诗,使归致其子,而种之东坡之下云。彼美君家菜,铺田绿茸茸。豆荚圆且小,槐芽细而丰。种之秋雨余,擢秀繁霜中。欲花而未萼,一一如青虫。是时青裙女,采撷何匆匆。烝之复湘之,香色蔚其饛。点酒下盐豉,缕橙芼姜葱。那知鸡与豚,但恐放箸空。春尽苗叶老,耕翻烟雨丛。润随甘泽化,暖作青泥融。始终不我负,力与粪壤同。我老忘家舍,楚音变儿童。此物独妩媚,终年系余胸。君归致其子,囊盛勿函封。张骞移苜蓿,适用如葵菘。马援载薏苡,罗生等蒿蓬。悬知东坡下,塉卤化千锺。长使齐安民,指此说两翁。”

“长使齐安民,指此说两翁。”意思就是别人见到这遍地巢菜时,一定会说起你巢元修与我苏东坡的这段故事,真还让他言中!

后来的陆游也爱食巢菜,也有一首这样的诗:“冷落无人佐客庖,庾郎三九困讥嘲。此行忽似蟆津路,自候风烛煮小巢。”说自己当时无菜下厨的窘境,可与南北朝时期的庾郎有的一拼……

而今的乡间,化肥的推广早已让绿肥失去了生存空间,紫云英已经并不多见。但遍野油菜花的间隙仍可见三三两两几丛不知哪年遗留下来的紫云英在自生自灭——春色柔曼,日光穿过云影,油菜花的金黄与紫云英的嫣红搭配得相得益彰,这正是春色啊!

当年祖父曾提醒我别让牛偷吃紫云英,其实贪吃紫云英而撑死的牛并不能怨紫云英,只是因为紫云英鲜嫩易腐,极易染上真菌,牲畜食入这些染上真菌的紫云英后罹患“翘摇病”即出血性贫血后,它才会倒毙。

曾陪伴我童年时光的那头老牛因为年迈不能耕田,终于某天让家人卖掉了——买牛人出手大方,还付给我两块钱的“牵牛费”,然后才牵着老牛缓缓离开。那一刻,祖父的眼角湿润,一再叮嘱买牛人千万别杀了牛,呢喃说这牛还可以犁地,还可以犁地……

那时的我不解地望着祖父,眼神中满是疑问——不是说好了老牛已不能犁田了才卖掉的吗?

没有答案。

卖掉老牛时,紫云英正开得灿烂,老牛它没有回头,它缓缓走过了那片自己耕耘了很多年的广阔农田,永远消逝在我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