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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年夜的文章 / 年夜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神秘年夜菜

文/北风

自小,我家除夕饭桌上,都会出现一道神秘年菜;每年,各种珍奇佳馐来来去去,唯独这道菜不曾缺席。

这道菜,猛看只是一团勾芡的地瓜粉,因为加了酱油,外表略暗褐,既无讨喜的鲜艳色泽,也无勾引感官的豪华食材。吃在嘴里,温温糊糊,虾米、芹菜、香菇与肉丝的香气,慢慢在咀嚼间散开;与满桌咸酥大虾、肥腴全鸡、酥炸白鲳相较,这道菜只有简单的咸香腥鲜,顶多带些谦逊尾韵。

一年里,其他364天,饭桌上不曾出现这道菜,只有除夕夜,母亲必定端出一皿地瓜粉糊团,每个人都得吃一碗,而且还不准吃光,千叮万咛留下一口,意味明年仍有余粮。

小时候,我与弟弟难免不解,认为这道菜糊里糊涂,平淡无奇,于是抗拒,打算直攻桌上其他菜肴,母亲总不肯放行;然而,她连这道菜的名字都说不清,有时,只称它是“蕃薯粉”,有时,会叫它是“团结菜”,却又说不出典故。

就这样,这道神秘的蕃薯粉,陪我度过数十个除夕夜,度过我冲突叛逆的青春期,度过淡漠疏离的大学年代。然后,我的父亲无预警离家,年夜饭只剩一家三口,蕃薯粉行礼如仪,这团温热黏糊嚼在嘴里,渐有岁月滋味。

十几年前,母亲脑溢血开刀,术后复原良好,却留下一些后遗症,包括行动迟缓不便,还有,她的厨艺也走了样,火候调味不再精准。同时为了安全考量,我们不再让母亲下厨做年夜饭,常以火锅围炉草草打发,那道勾芡蕃薯粉,随之消失一段时日。

等我婚后,忽然想念起那道平凡无奇的年菜,于是央求母亲口述、妻子执锅铲,试图以记忆与味蕾,重建传说中的“团结菜”。由于妻子没吃过这道神秘菜肴,一开始,食材配方工序不易拿捏,有时煮得太硬,有时烹得太水;有时馅料加太多,嚼来已无地瓜粉的温软,嘴里像是塞进一把瓜子。

摸索几年,童年那道菜终于回来,我也在网络上读见它的由来。据说早年平民穷苦,物资贫乏,平日以蕃薯果腹,大年夜时也只能拿些杂什碎料,加上珍稀的几两猪肉丝,与地瓜粉勾芡,糊成桌上最丰盛的一道菜,也让每个人都能沾点肉香。后来,生活条件改善了,这道菜却流传下来,一是提醒惜福感恩,勿忘艰困时节;二是取其形意,希望家人团结相依,彼此扶持。

如今,母亲已离世数年,我却在许多细微处与她重逢,例如,每年大年夜,这道不起眼、不知名、不寻常的蕃薯粉里。

祖母的年夜交响曲

文/吴晓波

祖母年夜交响的序曲是从清晨奏响的。简单地用过早餐,把一家人的锅碗洗刷干净,祖母就拎着菜篮子到自家的小菜园采摘年夜饭用的菜蔬。祖母用一双皲裂的手扒开地垄上的积雪,挑上一棵早就做好记号的大白菜,解下捆在大白菜腰上的草绳,轻轻用铲子把沉甸甸的大白菜收入篮中;然后用铲子刨开地垄,刨出嫩油油的芹菜芽子。这些芹菜芽子早就等候祖母许久了,闪着新鲜润泽的光。最后再挑上一些蒜苗和香菜,年夜饭用的菜蔬就准备的差不多了。祖母用怜爱的目光扫了地里的菠菜一眼,就让它们多躺一会儿吧!祖母是不允许菠菜在她的年夜交响里掀起一丝“波澜”的。

从菜园回来,祖母又蹒跚着小脚,把这些菜蔬拎到溪里清洗。祖母反复地清,反复地漂,她要把一个旧年交给溪水带走,漂出一个崭新、灿烂、温暖的新年。祖母不识字,但她现在心里装的全是“五谷丰登”、“年年有余”、“吉祥如意”的词,更是来年一家人欢欢喜喜、红红火火的大场景。

所有的物件都齐当了,日头已经晌午,祖母便全身心地投入演奏她的年夜交响。祖母系上围裙,蒸、炒、煎、炸、煮,在她的心里一切成竹在胸。一个大大的蒸笼是她的最大法宝,扣在一口大锅上,上下三层,上层用来蒸米粉肉,寓意着“蒸蒸日上”,下两层用来蒸腊肉、香肠之类的咸味。母亲和祖母搭手,把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不一会儿,大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把腊肉味、香肠味、米粉味……搅拌在一起,搅成一种浓的化不开的“年味”。祖母脚下的小炭炉也不甘示弱,扑哧扑哧煨着一罐老母鸡汤,上面的盖子被不安分的鸡汤冲得上下跳动,吻着罐边,哐当哐当,合奏着年夜的交响。

主菜都好了,母亲把外面的铁锅烧得通红,祖母看准时机,把早就切好的炒菜倒入锅中,不一会儿,就从她的年夜交响上捧出几道“红烧鲢鱼”、“芹菜炒肉”、“白菜烧豆腐”的菜来。祖母麻利地掀开蒸笼,等热气散尽,把里面的腊肉、香肠一一切好装盘,然后焖上一锅米饭,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全部就绪。

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兄妹到院中燃放鞭炮,噼噼啪啪,一声声辞旧迎新的礼炮,把祖母的年夜交响推上了高潮。祖母把菜肴全部端上桌,摆上碗筷,酌满酒,在香案上燃上香。祖母面对香案,口中念念有词,全是一些祈求祖先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子孙平安的话。祭祀完毕,一家人围上桌,正式用年夜饭了。

年夜饭祖母要我们慢慢吃,慢慢品,这样好的福气、好的兆头、好的日子才会“细水长流”。祖母平日沉默少语,年夜饭上,她忽然变成了一位学识丰富、能言善辩的语言家,每一道菜后面她都能编出一长溜如“团团圆圆”、“平平安安”、“清清白白”、“好运当头”、“一马平川”之类的话来,让我们边吃年夜饭,边沐浴在祖母她那慈母般的大爱春风。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从祖母的年夜交响里,奏出了我们的美妙童年,奏出了我们的烂漫少年,奏出了我们生命的涛涛河流。祖母的年夜交响,长成了我们血脉中一个永久的最悦耳动听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