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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出走的文章 / 出走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人需要出走

文/蒋勋

其实我不太爱讲旅行或旅游,我常常用的一个字是“出走”。人在一个环境太久了、太熟悉了,就失去他的敏锐度,也失去了创作力的激情,所以需要出走。

我七十年代在欧洲读书,那时候我写关于文艺复兴的艺术史,老师问我,“你有没有去过意大利?”我说还没有。他说,“你没有在米开朗基罗的雕像前,热泪盈眶,你怎么敢写他?”后来我在意大利跑了一个月。身上就是一个背包,两件衬衫。我也曾经睡火车站,那时候坎城的火车站是一片年轻人睡在里面。他们问我,“你怎么没带报纸?要铺报纸的。”他们就分给我。早上五点,警察带了一大桶的咖啡,当,当,当,敲着桶子,叫醒大家,请大家喝完咖啡离开,火车站要营运了。

不要问该准备什么?先问你爱什么?

欧洲有种青年出走的文化。我在翡冷翠(意大利佛罗伦萨)认识十四岁的苏格兰小孩,带个毡呢帽,打扫厕所一个学期存的钱,就到欧洲来旅行。花完了,一点也不害怕,就去街上吹苏格兰风笛,再继续下一段的旅行。我那时候感触很深,不同的文化,年轻人可以这么不一样。他们将来长大以后,担当的事情也绝对不一样。

我们宋朝诗人柳永说,“今宵酒醒何处?”中国文化里面本来有这个东西。可是这个文化老了,失去了走出去的勇敢。年轻人的生命力没有了,生命力消失了。

我希望“壮游”,带动的是年轻人走出去,打出一片天。如果今天不能打出一片天,将来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

其实壮游有一部分,是先走出去再说。

我常常跟朋友说,《西游记》孙悟空那么厉害,他一翻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那他去取经不是很容易吗?为什么是唐三藏取经?因为孙悟空没有动机,而唐三藏有动机,虽然没有取经的能力。但是动机是比能力重要的。此外,“壮游”的“壮”字,不只是炫耀。壮这个字,包含了一个深刻的,跟当地文化没有偏见的对话关系。

旅游是很大的反省,是用异文化,去检查自身文化很多应该反省的东西。比较里面,才了解文化的不同,没有优劣。就像写《裨海纪游》(编按:清朝康熙年间记录台湾山川风物之着作)的郁永河,他看到原住民被抓来拖牛车,下雨他们就在淋雨。他就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在屋檐下躲雨?”翻译官就告诉他,“他们其实跟动物差不多,他们是不怕淋雨的。”郁永河就叹了一口气说,“亦人也。”

所有好的旅游书,都会有这个观点。着有《真腊风土记》、出使吴哥城的周达观是元朝的北方人,所以他南下的时候,受不了天气。他不了解当地人怎么每天洗好多次澡。一年之后,他变了。当初他带着大国心态,当时元朝那么伟大,但他后来说,真腊(编按:今日的柬埔寨吴哥窟),一个小小的东南亚国家,可是礼仪这么严整,“不可轻视也。”我觉得,人不可能没有主观,可是慢慢在旅游里面,修正自己的偏见跟主观,才是好的旅游。

不只向外观察,而是向内反省。

即使只是参加旅行团,也可以有不一样的体验跟视野。现在信息真的很发达,在出发以前,可做一些准备的工作。第二个,到现场之后,尽量检讨自己的主观。我带朋友去吴哥窟,我会说,“我现在带你们去柬埔寨人的家。”他们下车都会吓一跳,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们叫做“家徒四壁”,他们连壁都没有。我在台湾,老觉得我还缺什么。到那里,我第一次想:“我在台北家有什么。”

我以为我比他们富有。可是后来我看到他们男男女女从田里回来,脱光光的在河里、莲花当中,彼此泼水、唱歌,我觉得他们比我富裕太多了。我一生当中都没有这样的经验。我觉得这就是个很大的收获。所以我觉得任何一个旅游都值得,因为只要一对比,你都会回来检讨自己的生命意义和价值。所以壮游绝对不只是向外的观察,而是向内的反省。

在一个环境久了,有多久没抬头看看天、看看路边的小花小草、听听在行道树上吱喳的小鸟?

就从这个简单的改变开始吧!

漂亮的出走

文/伊尹

有一次做情感倾诉采访,被采访者到来时,她还随身携带了一个行李箱,粉红色的HelloKitty,她说采访结束后她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这个城市除了伤心,没有一点值得她留恋的。她的神情很黯然,不过她的行李箱却是喜气洋洋的,偎依在她腿旁的行李箱,是她的依靠,她在诉说的时候经常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她的箱子上,仿佛那是她不会说话的同伴。

一个小时之后,采访结束,她拖着箱子洒脱离去。婚姻中她是失败者,她选择了逃离,不过她的逃离也很漂亮,那只箱子的明丽照亮了她略微落寞的背影,在离开的路上注重这些细节的女子,她会爱自己。爱自己的女子,生活一定不会狼狈,她能够在未来找寻到感情的归属,再也不用拖着一只箱子奔波在外。

女人离家出走,一定需要一个漂亮的箱子做伴,张小娴在《失恋时的一只皮箱》中写道:女人搬到男人家里或跟男人同居,一天,缘尽分手,总要收拾包袱黯然离去。到了这一天,你会用一只怎样的皮箱把东西带走?曾经见过一个女人,离开男人的家时,是用一个回乡客专用的红白篮胶袋收拾东西离去的,这个背影,多么糟糕!

如果换上一只漂亮的皮箱,身影就没这么狼籍了吧,即使分手,也要保持美丽与矜持呀,一只胶袋的转身,那不等于承认自己的落败?

古代女子负气离家,是用一只包袱来解决负带问题的,四四方方的一块布,有钱人家的精致些,穷人家用粗布,打包之后可手拎,也可以系在身上,真是方便之极。《画皮》中,王生清早出门,路上遇到背着包袱离家出走的女子,王生上前讨好姑娘,还体贴地替她背包袱,然后将姑娘偷偷带回了家。彼时背着包袱在外的女子,不止是回娘家的小媳妇,有许多还是有故事的女子,生活难以立足之时,背着包袱走向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唯一的选择,包袱里是她全部能够依托的家当吧。

皮箱是近代发明,它能让外出更为优雅,看过一部电影,民国男子,背影清臞高大,戴着礼帽,拎着一只皮箱在晨间的薄雾中离去,那箱子的边角,有着严谨的秩序,令外出更有条理。

前不久有位农民发明了一种可以骑的旅行箱,收起来是一个普通的旅行箱,打开后就变成了一辆可载人代步的电动车,也许今后媳妇和他吵架,就可以骑着这只箱子出走,出走时速四十里,想想一个骑在旅行箱上呼呼生风赶路的女子,这出走有些喜剧感,会令她的丈夫笑疼了肚子无暇去追赶。我觉得,还是有拎杆的箱子最优雅,出走,也要漂亮一些呀!

一条狗的出走

文/汪光灿

小黄是条狗,一条至今不知去向了的乡下黄狗。

我对狗一向没有好感。这与从小在课本中读到的“狗腿子”、“丧家之犬”、“狗东西”之类的词不无关系。加之,在一年油菜花开的时候,那年我还小,曾被狂犬咬过,四处求药受过不少苦。后来看到过狂犬病发作的人那种模样,因而,成家之后,从不养狗。

邻居家养了条小狗,毛色金黄,取名小黄。俗话说,鸡无绹狗无圈。小黄常来我家串门,我是不怎么欢迎的。但碍于情面,只是暗暗的驱赶。小黄有管闲事的本领——捉起耗子来胜过猫。乡下的屋子是拒绝不了耗子的,我对耗子更是深恶痛绝。一次小小的外出,就毁坏过我好几本书。何况农作物每年连连季季有收获,可恶的耗子日袭夜侵,毁东坏西,苦不堪言。这般,我也就逐渐地不怎么反对小黄的来访,有时也会给于小小的奖励——一根骨头或者一口剩饭。但不知是哪一天,两家年龄相仿的读书郎在校里闹了别扭,回到家还暗较着劲。小黄再度友好访问时,儿子便不友好起来,把没有撒完的怨气转移到了小黄的身上。挨了踢和驱赶的小黄惨叫一声逃出门去,再转过身来回望,一脸莫名其妙:好好的,怎么啦?

“踢它干什么?”我说。

“谁叫它是他们家的。”气未消的儿子反驳着。他还对小黄狗补上一句,“黄眼狗”。“王”、“黄”从我们南方人的口里出来是一个音调的。邻居老王以为是我唆使儿子在侮辱他——指桑骂槐。嘴上没有明言,素来沉默寡言的老王脸上却有了不悦。那老满(编者按:方言,指兄弟中最小的一个。)见了我或我儿子路过他家门口时,就有意逗弄着小黄狗发出一连串的“汪、汪、汪”,意指我家的姓是狗叫声。进一步就是严禁小黄狗来我家走动。可小黄狗并不那么善解人意,还是照来不误。老满真是恨“狗”不成钢。王家喂鸡时,小黄狗也有去凑热闹的时候,老满的母亲也难免会不经意地说出些扯狗骂鸡的话来,好在妻子从不去理会这些,只是暗暗的管教着自家的子女。关系原本不错的两家人就这么日渐生疏起来。

后来因我调动工作,妻儿随我离开了小村,可一片小橘园是搬不动的,妻又不肯舍弃,只得每隔那么一段时间回村一趟,照看橘园,兼走亲访友,与王家人见面时还是不自然。王家人也依旧不肯与我多搭腔,似乎还有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在心里淡化不去。

日子就这样在尴尬中度过,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的感觉。

小黄狗日渐成为大黄,但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阴晴月缺的日子,只要回到那不断小有变化的村落,黄狗绝不会变得“黄眼”,更不会使出“汪、汪、汪”的损招来,反而总会远远地摇头摆尾,扭动着黄亮光滑的身段,一副好友久别重逢的模样前来相迎。及至身边亲热一番,包括曾经对它不友好过的我那孩子在内。随即回头走在前头,领着我们直至我家门口才站着,等候着门的打开。既不顾主人家的暗示,也不顾我们善意和无奈的反对,坚持着要进门看看。次数多了,我们无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得顺其自然。狗有狗道,不会因人而改变。

狗是乡下人的看家宝,防盗门。旧时的邻居们和新成家的人家先后养了狗。回乡下时,时有遭到它们的非礼。但只要喊一声小黄,无论小黄出现与否,狗们立即停止非礼的相向,知错的垂下尾巴来走了开去。看来从前的小黄狗有了自己的队伍,当起了老大,成了村落的保卫队长。

我说:“狗的记性真好。”

此时已是初三了的儿子反驳说:“我踢过它,它却忘了。”

“狗是只记该记的。亏你还读了几年书,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妻责怪儿子说。

妻这话很有哲理,刺痛了我的某根神经。我不如妻,惭愧至极。人的记忆不是用来记恨的,而是用来记爱的。这原始的准则,每天捧着书本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征得妻子的同意,我又回了乡下,是想借王家老母60生日这个契机,与王家沟通一下。到得村中,不见小黄出迎,很是诧异。旁人看出我的疑虑,说,王家的老满见小黄那么不听话,很是气不过,叫他父亲做掉黄狗,谁知在争吵中被有了灵性的黄狗听到了,于是出走了,再也没有回过村。

那天的风很大,有点凉。树叶飘零,一如我的心空而杂乱。希望谁能来填充些什么,或整理一些什么。世界没有变,只有一条排排场场的大黄狗走出了这个村子。这是一种生命的原始反抗,无声的反抗。

它要反抗什么呢?

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天是中秋节,我回村看望老父老母。回村需坐一次船,当船快靠岸时,老黄狗和王家老满正在岸边等船。黄狗见到了船上的我,立刻兴奋起来,扭动着黄亮的身段,围着老满转了一圈,算是请示主人。在主人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黄狗已下了水。趟水相迎至船边,它却不肯上船,又陪同渡船返回到岸边。同渡者们很是羡慕,以为我是狗的主人。老满的脸如当天的气候,阴阴的,没有阳光。我叫他也如耳边风,一刮而过,没有敲响他的耳膜。

也许就是这次,黄狗伤透了老满的心,也给黄狗自己带来了不祥。

小黄别无选择,最终选择离家出走。狗真聪明。既没有过多的伤害谁,也没有暂时毁灭自己。

乡村的酒很热闹,老王很热忱,特意敬了我的酒。我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早该如此的。只因放不开一颗坦然的心,只因缺少那么一份勇气,彼此都在受着一种莫名的煎熬。此时,我才知道宽容的份量。

我把黄狗的事说给了儿子。儿子沉默,算是对黄狗的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