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贵客网 > 文学百科 > 好的文章 > 正文

关于外滩的文章 / 外滩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夜外滩

文/刘宏伟

宽阔的江面突然一暗,那是吝啬的夕阳急不可待地收回了最后一抹残红。外滩,识趣地投入了夜的怀抱。

没了黎明市民晨练的闲适,没了白昼游客的熙攘,照说,入夜后的外滩该是安歇的时候了。然而,此刻的外滩,却比白天更多了一份暗藏的热闹。不信,你瞧:

数十幢由巴洛克式、哥特式等不同建筑风格构成的“万国建筑博览群”,在灯光的映照下,水晶宫般熠熠生辉。古典文明和现代时尚气息,在此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一边是霓虹闪烁的缭乱红尘,一边是和静清寂的江流,它们宛如得道的老僧般,宠辱不惊,一任时光荏苒。

在长堤上或凭栏远眺、或悠然漫步的人们,是在夜色中寻思着当下的生活,还是在贪恋这份江风拂面的舒爽?抑或正触景生情缅怀着自己如烟的过往吧。

灰暗的江面,渐渐变得炫目起来。打着各种醒目广告语的彩船,在江中慢悠悠地游弋着,将黛青色的江水,勾上了一抹艳红,如花似绸一般。甲板和船舷边上影影绰绰的红男绿女,又在窃窃私语着怎样的人间情话和绵绵心思呢?或许,他们只是在凝神静听微波粼粼的黄浦江,讲述着数百年来纤夫们在江滩踩出的那条蜿蜒曲折的纤道、十里洋场曾经的纸醉金迷和烽烟岁月里发生在上海滩那些波诡云谲的家国传奇吧。

对岸的东方明珠等地标建筑,华灯璀璨,但与江面上的热闹炫目相比,顿显黯然失色,同外滩近在咫尺却隔江相望,与星空更是遥不可及,泛着曲高和寡般的冷清。倒是同稍远处一身“钢骨”的外白渡桥相得益彰。望着桥上川流不息的人车,有关这座桥的“前世今生”仿佛老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悠悠漫过……

然而,更多人,只怕还是因影视剧中曾出现过的跟此桥有关的画面,比如《上海滩》里的爱恨情仇、《太阳帝国》里的民族灾难、《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柔情缱绻、《大城小事》里的温婉可人……才会争先恐后地到此一游吧。

那些雄姿英发的江湖儿女们侠肝义胆、腥风血雨的人生路,不知令多少少年儿女心潮澎湃,被那些神话了的英雄梦灼烧得热血沸腾、夜不能寐。外滩的夜色,注定会浸泡在故事里。

谁在年少时未曾有过英雄梦呢?长大后方知,是非功过,由人评说。功名利禄,转瞬成空。英雄梦也好,英雄冢也罢,在历史的长河里,皆为浮云。名垂史册固然令人羡慕,但那样的风流人物,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在我看来,努力工作,让每一天尽量充实,然后健康快乐地陪着家人,尽情享受余下的闲暇,这样的平淡,何尝不是另一种令人艳羡的幸福?知足常乐,即便此刻,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江景,抑或来上一场穿越古今的神游,日子,已了无遗憾。

战火弥漫的烽烟岁月,早已东流入海。和平的新世纪传奇,正在黄浦江畔悄然上演。后世的传说中,不会记得2014年8月29日,茂悦酒店1628号房,一位普通的房客。但我自己会一生铭记,属于今天,一个寻常日子的观感和幸福。

此刻,居高临下,夜色中的外滩将黄浦江拢成了一方月牙形的墨玉,流光中的气息,温润清新;此刻,我只想在这沁人心脾的气息中,安然入眠,让新上海滩的故事,在梦里继续。

辛苦背景上情暖梦圆

文/王继颖

伏天,夜晚十点,华灯灿灿的上海外滩,依然被罩在近四十度高温的无形蒸笼中。两个年轻保安,正对着一个跑进草坪摆姿势让人拍照的女人叫喊。两人除沙哑的声音引人注意,更惹眼的是与季节不合拍的长衣长裤。

人潮渐渐退去,他俩依然警觉地坚守岗位。见缝插针和他们闲聊几句,得知他们来自北方农村,在外滩做保安已几年,有时一年也回不了一趟家。最难耐的就是夏天。每日工作十二小时,顶烈日冒酷暑在外滩巡逻,不能坐不能歇,汗水浪潮般一层层漫出体外,衣服整天都湿漉漉的。

“下班回宿舍,脱下的衣服能拧出水来。如果不洗就晾干,衣服上泛着一层盐……”高个子保安说。

“不穿长衫长裤,要不了几天,一层皮就晒掉了……”说这话的保安个子矮些。

他俩说话的神气平静淡然,沙哑的声音轻松愉悦,辛苦的似乎是别人。我却心潮暗涌,眼前云雾氤氲,模糊起来。

上海归来,几次想起外滩邂逅的两个保安,想象晒伤的皮肤浸在汗水里的滋味儿,每每心疼。季节流转,我居住的北方,已秋风瑟瑟。暗暗思忖:上海外滩也凉爽些了吧?

下班回我们小区门外,一抹鲜艳的红点亮了萧索的眼。一个六旬上下的妇人,坐在矮凳上,面前一地鲜美可人的菜:一个憨态可掬的南瓜、两把儿清秀的紫苏、三捆儿青翠欲滴的韭菜、几十个饱满的豆角……黄的、紫的、深绿的浅绿的,都干净漂亮,楚楚动人。穿鲜艳红夹克的妇人,短卷发在风中舞蹈,被皱纹烘衬着的喜眉笑眼,一会儿对着地上的菜,一会儿对着进出小区的行人。偶尔有人上前搭话买菜,她浓重的河南口音就快乐地飘漾到风里。

菜是妇人侍弄出来的。她常挂在嘴边的“老头子”,在工地看材料。她随老头子住在工地的简易房里。闲来无事,便在工地角落辟出一片小菜园,随时令更迭侍弄各种蔬菜。菜吃不完,就隔三差五择得干干净净到我们小区门口卖。一天黄昏,天刚擦黑儿,妇人的菜还剩一点儿,她身后站着个老头子。老头子不帅气,却和妇人的菜一样,干净整齐。

我买下剩余的那点儿菜,妇人欢喜地唠叨,老头子不放心,托别人看材料,来接她回。

妇人和老头子,让我记起迟子建中篇小说《踏着月光的行板》。背井离乡在异地打工的农民夫妇,中秋节各自意外得到一天假,为给对方惊喜,都早早踏上驶向爱人的慢车。虽然一天中往返四趟,直到圆月高悬,才在反向行驶的列车交错时看了对方一眼,虽然平时一两周才能见一次面,然而辛酸的生活背景上,浪漫的爱如皎洁的明月,温馨的真情比春日阳光还晴暖。

我又想到身边的诗人墨刚。初中毕业后,因家庭贫困,墨刚开始四处漂泊打工。一次他发着烧吊着安全绳在建筑工地30层楼顶晃晃悠悠坚持支完钢板,下到地面坐在阴凉里喘粗气。地上一只叼着米粒艰难爬行的蚂蚁让他含泪在烟盒上写下《蚂蚁》:“我要跟一只蚂蚁做亲戚/我经常看到他整日忙忙碌碌/有时为自己的理想起早贪黑/有时仅仅为得到一粒米……//人生在世,多么不易/有时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蚂蚁……”他写一群中午吃着馒头和炒白菜的疲倦民工,挤在楼与楼之间空隙里斜斜投来的一方狭仄阳光里取暖:“高楼巨大的阴影里,上映着多么温暖的一幕啊……”

民工的艰辛生活虽然有时让墨刚感觉自己是一只蚂蚁,然而,一幕幕温暖的瞬间像内心幸福的闪电,他坚持追求的作家梦,更是恒久闪亮在心里。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没有书,他捡废报纸阅读副刊上的文学作品;没有稿纸,他捡工友们扔掉的烟盒拆开压平在上面写诗。逐梦20年,他的诗歌发表在许多报刊上,他的诗集顺利出版并引起强烈社会反响。评论家桫椤认为他的诗语言清新,有简约质朴之美,“追求想象中的远度,在现实与想象中间进行理想主义徜徉”。

由看工地的老人、小说中的打工夫妻、文友墨刚,想到上海外滩的保安,终于释怀。外出打工者的立体生活画图,背景是辛苦的色调在所难免,但只要有温情暖意点染,有梦想花苞闪亮,他们命运的天空,就永远有明月运行。如《踏着月光的行板》结尾所说,月亮就像在天上运行的列车,永远起始于黑夜,终点永远都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