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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疙瘩的文章 / 疙瘩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娘的老屋

文/饶京水

娘离开我们二十五年了,临走时,把体温都凝固在了老屋的墙壁上和家具里。每当我回到老屋,都能感触到娘体温般的温暖。娘的老屋是典型的农村建筑,青石根脚,红砖到顶,黑色的大门不作任何装饰,朴朴素素的。

我和妻每周都回老屋一次,门前门后和院里院外都是必须打扫的。扫地、擦玻璃、抹家具一样不能少。室内还保持着娘生前的原貌,床还是娘睡过的木床,被还是娘盖过的被,拆洗了几次还保留着娘喜爱的旧被面。

娘是五十三岁去世的,没给儿女们留下尽孝的机会。每每想起娘来,妻总是红着眼圈说,一天也没有伺候过咱娘,遗憾啊!

娘从小在城里上学,不懂农活。常听爹说,娘是师范生,是学校里的校花,爹为了追求娘自学了俄语,经常用俄语给娘写信,但一封回信也没收到,等见着我娘才知道,学校没有开设俄语课,娘是不懂俄语的。毕业后,娘成了一名人民教师,爹成了工委的干部。

文革时,爹挨斗,娘被强行退职回到农村。爹不会种地,娘不会生产,经常遭社员们的白眼。爹娘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准备交代材料。娘是被斗怕了,高音喇叭一响,娘的精神就紧张起来,那种声音把娘的身体和精神彻底摧垮了。从此,娘就落下心脏病的病根。

娘生育了五个子女,我排行老三,是家里的长子。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每年的除夕夜,等我们几个孩子睡下了,娘坐在炕边给新衣锁边、缀扣子;爹坐在小凳上给新鞋砸气眼、穿鞋带。娘做好一身新衣,叠好,放在孩儿的脚底;爹穿好一双鞋带,把鞋摆在孩儿的头前地下,等一溜五双鞋摆齐了,天也就明了。娘常叹着气说,最幸福的,就是看着五个孩子一天天地长大。

1975年娘平反恢复了工作,还没等回到工作岗位上,灾难就一个接一个地压到娘背上。我患骨髓炎需要手术,爹带我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七天才醒过来,医生说,顶多活三个月,没啥指望了。娘看看生死难料的爹,看看不手术就有生命危险的我,一咬牙,把爹和三个姊妹交给了十六岁的大姐,带我去石家庄做手术了。

我的手术做了八个多小时,还输了血。娘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前,从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天黑。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手术比预计多出四个多小时。

娘守在我的病床边,望着我蜡黄的小脸,一边流泪一边喊着:“孩儿,你快点醒来吧。你要有点啥事儿让娘咋活呀?”

晚上九点多我醒过来了,娘边擦眼泪边问我想吃点啥,我说想喝疙瘩汤。偌大个石家庄举目无亲的,让娘上哪儿去做碗疙瘩汤呢?娘嘱咐我一些话,拿着碗走出了病房。小半天的时间,娘回来了,手里拿着空碗,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着毛巾的茶缸。倒出来,整整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娘用小勺盛起,用唇试一下温度,轻轻送到我嘴里。伤口的疼痛使我难以下咽,我推开汤勺。娘哭了:“孩儿啊,吃一口吧,娘做这碗汤比讨饭还要难啊!”那一晚,娘敲了多少家门、给人家说了多少好话我不知道,那一碗疙瘩汤是怎么来的,我至今也不清楚。我唯一清楚的是:那碗疙瘩汤里头有我娘的眼泪。

娘把生命都匀给了我和我爹。我长大了,爹活下来了,娘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在我女儿十天大的时候娘病了,娘走到我女儿的身边,摸摸妮的小脸说:“你是春天生的,就叫春蕾吧。小蕾蕾,奶奶到医院看病,病好了回来好好亲你,啊!”娘走了,这一走就没能回来。娘没了,爹的魂也让娘带走了,没多久爹也走了,我知道我爹是离不开我娘的。

我爹离不开我娘,我更离不开我娘,娘没了,老屋成了我唯一的心灵依靠,在老屋里,我能看到娘的笑容,我能闻到娘的气息,我能触到娘的体温。

岁月流逝,蹉跎二十五年,再回到娘的老屋,依然感受着娘的温暖。娘的老屋,我灵魂里永远温暖的怀抱。

疙瘩火

文/陈绪伟

疙瘩火,烧在冬天的山里,烧在农家的堂屋里,那是一冬都不熄灭的火。

疙瘩火,把温馨柔软地浓缩起来,一家人坐在一炉暖融融的火边,舒心一个季节。

在山里还没到冬天,勤快人家,早就在自家树朳里去挖树疙瘩了,树疙瘩大多是砍了树而枯死了的树蔸蔸,或是树根下长的大根瘤,挖回来堆在房后屋檐下,再砍一些柴火放在一起,备一冬烤火取暖之用。

冬天烧一炉疙瘩火,是山里农家的太阳,弥漫着家的温情和欢乐。一家老少围着火炉,火炉上悬挂着梭钩的铁吊罐,炖莲藕猪蹄、焖鸡肉萝卜、蒸苞谷米饭,煮啥都那么好吃。火炉中埋红薯、烧芋头,烤啥都那么清香,这些都是我从城镇下放到深山农村深深体验出来的。冬天吃这些,那胃口比春夏秋还要好得多,要是再来上几个客人,那吃的就更热闹,喝的更带劲,杆杆酒一天到黑都喝不醉。

山里的冬天,天冷地冻,活路本来就少,这火炉就成了家的中心。走出门外,寒风像一把把刀子在脸上割,寒雪像一根根针锥刺在脸上很疼。于是大家都懒得出门,围着红红的火,拉些家常说些家事,计算一年的收成与一年的开销,做对了那些事还有哪些事没做好,上学的学习咋样,当兵的啥时能回来,过年还要添置些啥东西,儿女大了婚事该咋办,上坎下屋的有哪些忙还要帮,亲戚六眷的还需要走动走动,这些都是火炉边的话题。

那时,我高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放寒假就经常替山里人写写书信,年关时节给家家户户写对联,我把山乡人家的家训家规和念想写成愿望,写成一堆温暖的火炉,贴在红红的门框上。有时也写些山里生活的感想:那些在雪花中矗立的柿子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满树的红柿子,在白雪飘舞中晃动,像一颗颗跳动的心,烘托着我的眼睛;还有长满山梁的那一簇簇救命粮(学名红棘),挤满灌木枝丫,布满山梁,情致比南方的红豆还相思。

一到中午和晚上,几乎天天都有生产队里的乡亲们,叫自己的女儿或是儿子,推开我家的门,连拉带扯地叫我去他家吃饭。看似都是家常便饭,那热情就是一片心意。“山里就你一个教书先生,从城里来到这山里吃苦,还是民办的,多不容易啊!”一句话总能说得我热泪盈眶。

来来来,陈先生,挨着火炉边坐。一家人都起身让座,我感动不已,心里如疙瘩火一样热腾。来来来,喝一口刚温热的杆杆酒,暖和暖和。主人从火炉边提起酒壶,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酒递过来。那黑底白圈的土巴碗,白圈釉垢得快成黑圈了,酒面上还浮着几印烟尘。此时,你要若是迟疑或推辞,那就是嫌弃他们,表面不说啥,心里却是瞧不起你的。我母亲曾是乡下农村人,一下放到这里就告诫过我。于是我端起碗来就喝,不管碗干不干净,也不管胜不胜酒力,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就这样,每回头一次到哪家,就喝醉在哪家。总是隐隐约约听他们说,这城里人不会喝酒,还那么撇脱,下次不能蛮劝了。

纯酿杆杆酒真好,它是一炉疙瘩火,蓝蓝的火苗在我心里头燃烧。它又是一炉纯真情,红焰跳动的乡音在我心里奔流。

于是疙瘩火、杆杆酒,让我成了乡亲们的知心人。无论大凡小事,他们都会叫我,我会一口答应,毫不犹豫赶去帮忙。他们也总是说,没啥报答你的,就有这疙瘩火、杆杆酒哦,莫见怪呃!久而久之,他们都愿意与我交流,倾述。我才知道他们是明清时期移民过来的湖南人,“有吃(方言音读qia)莫吃,烧把大火喳”,就是典型的湖南话。这些知根知底的闲谝都是在疙瘩火炉边进行的。红红的疙瘩火炉把人的脸烤得通红,就我像喝酒上脸一样。

疙瘩火,一年一度从冬燃到春,寒冷的季节却是温暖的日子,山里人的淳朴快乐莫过如此,还有比这更温馨的乡情吗!

鱼事

文/赵义勇

太阳终于挂不住了,无可奈何地往地面上坠。

人们从各自的稻田里抽出泥乎乎的腿杆儿,拖着疲惫的身子朝有鸡儿狗儿猪儿叫唤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块儿,掏出自己的烟,没有火柴的借个火,边抽烟边聊天,亲亲热热来到一片水洼旁。

“这水洼里有鱼!”李三说。

“真的!这水洼里真有鱼。”周五说。

“确实,确实。瞧那水漩涡,瞧那碎米似的气泡儿!”胡七郑八都说。

生在湖洼乡里,谁不识鱼情?

“下去摸吧!”“下去。”却不见哪个下去。为啥?

人们都瞧着麻浑的水面上漂浮着几根鸭毛,又瞧瞧渐渐远去的呷呷乱叫的鸭群――鸭子泅闹过的浅水烂腿呢!

大家都知道,都不说,都悻悻然地回家去。李三不甘心。

李三耐不住鱼的诱惑,拿了赶罾又返回水洼旁,裤管绾得高高的。淌下去,不一会就捉了十几条鱼,好一阵得意,却被腿部袭来的奇痒扰了。慌忙爬上岸,夕阳的余辉里瞧见满腿小红点,双手高频率地搔,小红点却变成大红疙瘩。

整夜里不得安逸,涂抹了好几盒清凉油,不顶事。耐不到天亮,撵老婆请来医生。医生瞧过大红疙瘩说这是“过敏”,还说有的人“过敏”,有的人不“过敏”,就给他打针,还包了十多粒药丸子,说只给八元五角八分钱算了。李三掏那八元五毛八分钱时心口扎扎实实疼了好一阵子,比腿上的奇痒还难受。

李三不甘心。

李三大老早把刚躺下的老婆吼起来,吩咐将捉来的鱼们剖了肚晾在屋檐下。

大老早周五胡七郑八路过李三门前,见了晾着的鱼们眼发直了,就齐齐地拐进李三的家。

李三把双腿捂在被单里,欠起身和大伙儿打招呼:“好早呵!”眉尖都挂着笑。

“你……”大伙儿见了那张笑脸,好一阵迷惑,不知说什么好,就说:“你还不起床?”

“嘿!昨晚捞回的值多少?就不兴睡个早床?”

“也是,也是。”大伙儿悻悻地离去。走出老远,还转过身用眼久久地盯着那些晾着的鱼们。

大伙儿没邀约,却都拿了赶罾往水洼去。

李三就暗自地笑。

隔天,李三腿上疙瘩消失了,早早地爬起来,就瞧见周五胡七郑八们的屋檐下全都晾着剖了肚的鱼,就乐悠悠晃荡进他们的家。

居然没瞧出个子丑寅卯来,一个个满脸的笑,腿杆儿全套上长裤管,在屋内外忙得团团转。

于是李三显出满脸的沮丧来,恨不得到无人处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唉唉!怎么就没记住医生说过有人“过敏”有人不“过敏”呢?

李三更加地沮丧了。悻悻地回家去。半路上,自己问自己:他们到底“过敏”了还是没“过敏”?也许,也许他们的笑脸是装的哩!也许他们腿杆上也满是大红疙瘩哩!也许他们还不止掏了八块五毛八分哩!嘿嘿嘿!

于是,就将手反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小调,乐悠悠晃荡着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