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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锅子的文章 / 锅子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吃个火锅

文/任炬潮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整个中华大地上都洋溢着“年”的气息。红色是这个节日的主打色,团聚则是这个节日的主旋律。

在这个传统节日里,团圆饭吃个火锅,既简单快捷又热闹喜庆。我们家今年的火锅聚餐,定在了大年初二——传统习俗中回娘家的日子。饭桌上,外公讲起家传的木炭铜火锅,这个古董火锅记录着我们家的幸福回忆。妈妈讲云南的菌子火锅特别鲜美,吃的是香;小姨讲北京的涮羊肉火锅,羊肉细薄如纸,吃的是嫩;表弟讲潮汕的牛肉火锅,牛肉丸筋道多汁,吃的是韧……火锅有四面八方的食材,火锅有不同的味道,火锅也有千变万化的形式:瑞士的奶酪火锅、印尼的咖喱火锅、韩国的石头火锅……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科普”,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冒着热气的锅子。

锅中冒出什么我就吃什么,筷子几乎没停下。包裹着蘸酱的食物透着诱人的光泽,香气儿一直在刺激着嗅觉,富有层次的麻、辣、鲜在味蕾上炸开,滋味足矣。旁边的表弟焦急地注视着锅中自己喜欢的菜品的“最新动态”,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筷子,时刻准备着在菜品从锅底翻出的那一刻先下手为强。外公外婆则是时不时地捞起滋味最丰富的豆腐、香菇之类的仔细品味,一看就是“老行家”,这些不太起眼的菜品其实蕴藏着火锅味道的“真谛”。妈妈的筷子在蒸腾的白气中上下翻飞,她认为涮9秒的牛肚才是火锅麻辣鲜香的精髓。看过动漫《银魂》的都知道那集“火锅就是人生的缩影”吧,剧中“火锅将军”的称号颁给我们家一点也不夸张。就像剧中演的那样:在这个锅中夹取食物的争夺不仅仅是享受美食那么简单。放开思维,你能想到更多。

锅子中丰富的味道,人生中丰富的经历;锅子中来自四面八方的食材,人生中来自天南海北的朋友;锅子中汤汁上下涌动,人生中境遇起起伏伏;火急了,汤汁四溅,食物的营养流失,人急了,想一步登天,往往适得其反,错失机遇。有人说:人生如酒、如茶、如棋、如戏。我觉得,人生何尝不似火锅一样酣畅淋漓、回味悠远。

一锅子乱响

文/王太生

这个世界,有些声音非常奇妙。比如,一锅子乱响。

一锅子乱响,是那些锅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音,或疾,或徐,大珠小泡乱翻滚,散发滚烫诱人的香味。

小时候,外婆做狮子头,用苏州青肥厚的叶子裹衬。一阵急火过后,轻挑慢捻。粉嫩、圆润的狮子头,就像一只胖娃娃,躺在苏州青碧绿叶梗舒展开来的怀抱,锅内翻动着形、神、气、韵,传来狮子头咕噜咕噜的鼾声。

我所在的小城,早晨有一碗鱼汤面,汤料是用鳝鱼骨熬制。头天店家用猪油下锅沸至八成,将鱼骨和筒骨入铁锅煎炸,葱酒去腥,再用细筛过滤清汤,鱼骨里的骨髓、胶原蛋白、鱼的香鲜,被一古脑儿地调动出来。第二天清晨,锅底舔着温柔之焰,锅内翻腾的是趵突之泉,一锅熬上三四个小时,出锅舀汤。

山芋煮粥,一锅子乱响。山芋煮粥,硬和软的绝配。天冷的时候,有人冻得上牙和下牙直打哆嗦。此时,煮一锅山芋粥,耳灌“噗噗”之声,从头暖到脚。几只老山芋在粥里翻滚,翻滚的老山芋与一锅清粥忽上忽下,像两个武林高手比试拳脚;听上去,又像两个老头儿在相互埋怨吵架。宋人张耒写过一篇《粥记》:“张安定每晨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胃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肠腑相得……大抵养生命,求安乐,亦无深远难知之事,不过正在寝食之间耳。”

河水煮花藕,一锅子乱响。幼时,常见乡人从城河的船上搬来一口黝黑大锅,在河码头支一个锅灶,舀入带有植物清香的河水,把一堆花藕,交给那口锅,添入干柴、枯芦苇听着一锅子乱响,站在那儿卖。大锅子煮花藕,不紧不慢,汪曾祺在《熟藕》里说,“煮熟藕很费时间,一锅藕得用微火煮七八小时,这样才煮得透,吃起来满口藕香。”柴禾在锅底传热,水汽冲击,花藕在大铁锅里“啪啪”乱响,让藕段和锅都微微颤动起来。

一锅乱响之后,声响渐渐停息,水汽氤氲渐入佳境。一锅子乱响,某种内在的自然节奏,一锅子的平民烟火奇妙声音。

俺爷是个罗锅子

文/王东梅

那时候,俺爷给生产队里卖豆腐。

天刚蒙蒙亮,猫在被窝里的人们眯着惺忪的眼听着鸡叫了头遍和二遍,就有人叨咕:老久江今儿咋还不出来呢?话音未落,生产队敲钟的土台子上就传来了俺爷的吆喝:豆——腐来!于是,天一下就亮了。女人们三下两下穿戴齐整,拉开门,抱柴火,点火做饭。男人们则把掖紧的被角压在身下,摸出旱烟,美美地抽上一口。孩子们也不闲着,早被大人们指使着,端着碗盘子在门口候着俺爷了。

俺爷吆喝和别人不一样,俺爷的吆喝里没有“卖”字。先是深吸一口气,把一个“豆”字拉得韵味悠长,而后“腐”字在唇边轻轻一跳,“来”字就紧跟上了。虽然也偶尔会有外村人来村里卖豆腐,但是村里人坐在屋里,单听吆喝就能辨别出哪个是俺爷。

豆——腐来!

俺娘一听到俺爷的吆喝就会支唤俺去捡豆腐。日子长了,村里人也学会和俺爷一样讲究,不说“买豆腐”,而说“捡豆腐”。俺爷也确实是捡豆腐的样:右手四指并拢,用指根把豆腐翘起一个边,紧接着四根指头尖插入,把豆腐轻轻托起来。往碗盘子里放的时候,则先是把豆腐微微倾斜,指尖轻轻一颠,而后迅速把手抽出。整串动作做下来,就像戏班子里变戏法一样。每天早上,托着碗盘子等在家门口的人们,好像不单是为了捡豆腐,更像是在等着俺爷变戏法。

等到俺爷转到俺家门口的时候,俺爹大多时候已经去土台子上敲钟了。俺爹是队长,村里人听了俺爹敲钟就得去上工。街上,一下子就安静了。俺爷趷蹴着身子蹲在俺家胡同口,好像俺再不出来,他就能睡着了。俺悄默静的走到俺爷身边,不说话,只把一只白花的盘子杵到俺爷跟前。俺爷就像突然醒了一样,抬脸,望我一眼,而后,弓着腰,撩起盖在豆腐上的包皮布,捡出两块豆腐给我。豆腐已经剩的不多了,被卤水浸的精湿的包皮布也透出一股涩涩的清香。接过俺递过去的一毛钱,俺爷把屁股转到挑子另一角,在包皮布堆起的像小山丘一样的鼓包下摸出两溜豆腐边丢在我盘子里。豆腐边是切豆腐块时切下来的边角,因为不成型,只能留着自己吃。

每次都是俺去捡豆腐,俺爹和俺娘都不去——他们和俺爷不说话。俺娘说,刚生下我,俺爷就和俺爹分了家,分给俺爹两副碗筷和八百块钱饥荒就把他俩赶出了门。邻居婶子说了句,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俺奶冲出来,摔碎碗折断了筷子,指着俺爹的鼻子说:好儿不吃分家饭。

春种刚过俺爹就走了。俺娘说,俺爹去了城里,城里的工钱比工分高。

俺爹和俺娘盖起新屋的第一个春节,俺爷来了,手里举着一根铁锹柄,质问俺爹:咋有钱自己盖房子,没钱借给二姑盖房子。二姑是俺奶从那家带过来的。俺爹刚说了句,盖房还通了饥荒,俺爷就把手里的铁锹柄朝爹轮过来。最终,铁锹柄没有落在俺爹的脑袋上,却砸着了俺娘的膀扇子。整整半年,俺娘的胳膊都抬不起来。

俺娘说,豆腐边是俺爷说不出来的话。

五月端午,俺爹回来了,割回来二斤肉。拉下一半,递给娘说:给那边拿去。“那边”是俺爹对俺爷家的叫法。娘把肉埋在两颗莴苣菜里,俺奶接过去,发现了菜里的肉,两只眼瞬间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线。俺奶一面两只手在俺脑袋上揉搓着,夸俺长高了,一面又指唤俺三姑给俺掰来半拉玉米面饼子。

八月十五,俺家没买肉,俺爹只给俺爷称了半斤烟叶。

那段日子,俺奶的脸上总是浸着一汪笑。

俺爹走了快一个月了,家里的粮食马上就要见底了,俺娘心慌,去生产队换回三十斤高粱面。高粱面蒸的窝窝红艳艳,软乎乎的,我和妹妹抢着吃。可是吃了三天,娘就又慌了,俺和妹妹都拉不出屎了。

俺娘吓坏了。

可是听到俺爷在门口吆喝,俺娘还是催着俺去捡豆腐。俺只得端着碗盘子晃着身子出了门。刚靠着俺爷的挑子,俺就把身子歪在了挑子边。俺爷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抹身从挑子底下的帆布口袋里挖出一碗黄豆,“哗”的一下倒在我碗里,在我背上推一把:快回!

我虽然那时候年纪还小,但也晓得事情的重大。捧着碗盘子,扭头就往家里跑。因为心急,几次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趴在炕沿上喘了半天的粗气,才听着俺爷的吆喝声远了。

后来,俺爹回来了。俺爹带回一个圆形的铁盒子,盒子里是满满的一盒指甲盖大的蛋黄饼干。俺爹把高粱面送回队部,扛回来一大袋子玉米,俺爹对俺娘说,以后再也不吃高粱面了,咱家有钱了。

再后来,生产队散了,俺爹带着一大帮子人去了城里打工。生产队没了,俺爷也不再卖豆腐了。闲着没事干了,倒是时常看见他爬上土台子,弓着身子,抻着脖子,望挂在树上的那口破钟。可是任他把脖子抻得再长,他的背依旧是弯的——俺爷是个罗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