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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街头的文章 / 街头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歌者

文/窅娘

每次看见他,都是在或热闹或冷清的小街小巷。他站在路边,手执话筒声情并茂地唱着。他的身边是一辆铁皮三轮车,车上有两只木质音箱和一个台式CD机。一看就知道,这些家当都是从二手货市场淘来的。他的穿着较寒酸,他的歌声却很好听,有一种金属的质感,仔细听颇有些刀郎的味道。

每次听他唱歌,我都在想,如果他参加“星光大道”之类的选秀节目,可能也会像阿宝一样,摇身变成歌星。这样,我们在街头就看不见他了。我们只能在辉煌的舞台上看见他,被追光灯追逐着,享受着台下粉丝的狂热尖叫。当然,这只是我对他的想象。

他站在街头,非常投入地唱着,也不管有没有人驻足欣赏,更不管有没有人向他脚边的搪瓷缸里扔钱。是的,他是个街头卖唱的。而我却很难将他与卖唱人联系在一起。他站在街头唱歌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卖唱者,而像一个表演者。他微闭双眼,或激昂或深沉或欢快或悲伤地唱着,瘦高的身体随着跌宕起伏的歌声恰到好处地摇晃着,脸上的表情也随着歌声或欢快或凝重。他的歌声像是魔力十足的箭,穿过街市的喧闹与嘈杂,直插心底。于是,一颗心便在他的歌声里静了下来。

每次在街头听他唱歌,我总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形。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十里长街。他肩挑两只箩筐晃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走到一处角落,将肩上的担子放下来,他把话筒插在左边箩筐里的音箱上,又按下右边箩筐里的录音机播放键,伴奏带的旋律出来了,他缠缠绵绵地唱:“我家住在江之尾,半城山半城水。山中楼宇高,水边柳丝垂。我家住在江之尾,半城山半城水。古塔飘晚钟,长桥暮朝晖……”

对,就是这首歌让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记住了他。后来,我又在街头听他唱过几次《半城山半城水》。每次听他唱这首歌,我真的觉得,他是这首歌最好的诠释者,比原唱冯晓泉唱得还好听。从他的歌声里,我听出了他对这座城市发自内心的感情,仿佛面对爱人的深情倾诉。

可惜,街上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停下脚步聆听他的歌声。更少有人掏出钱包,向他脚边的搪瓷缸里扔下一点钱。“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他的心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感慨?

他的歌声常常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雪花飘舞的街头,他站在雪地里伤感地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情人节的晚上,他站在昏黄路灯下落寞地唱:“就在这孤单情人节,孤单的情人节,一个人走在漫漫寂静的长街;就在这孤单情人节,浪漫的情人节,盼着广场的时钟跳过12点……”

只有一次,我看见街头的他没有唱歌。那是一个细雨黄昏,他微弓腰身,一手抓着车把一手拉着车身,向前小跑着。三轮车上依旧装着他唱歌的家当。他低头拉着车,快步向前跑。前方何处,才是他的避风港呢?

“风景到处都是/歌者永远被拒在/风景之外/爱情到处都是/歌者永远被关在/爱情之外/花间藏一壶清酒/不舍得独饮//而知音/永远被隔在时空之外/四季之外//如歌者/一样的寂寞”。偶然读到这首《歌者》的诗,突然就想到他。他是这座城市的歌者,但他不是一个寂寞歌者。至少,在这座城市里,我记住了他。

石家庄街头的售卖

文/清河鱼

城市街头的售卖,有点像从前村镇上的露水集,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是早市上,卖菜的、卖水果的、卖炸糕的、卖布头的……仿佛从天而降,齐集集、密扎扎、一窝蜂似地聚在了街头。你喧我嚷、他卖你买,来来往往、拥拥挤挤,像一出精心导演的舞台剧。若是谁拿笔画下来,就是一卷当代市井风情录了。但是突然一阵骚动,像鸭群里投入了一块石头。买卖的人你争我夺、收钱交货,迅速地交易完毕——因为,城管来啦。

人们四散而去,顷刻间走光。只剩下清洁工老头弓腰清理地上扔的杂物垃圾,还有在楼下笼子里喂养了一两只母鸡下蛋给孙子孙女吃的老太太在捡拾菜帮菜叶。城管踱步打量两眼,看看无事,钻进执法车也走了。

相比于这些早市上的小商小贩,卖玉石珠宝瓷器陶瓶的则从容得多。他们远道而来,在街头“安营扎寨”,不呆个十天半月的不撤摊。

最惹眼的是新疆的和田玉,小的如卵如豆,大的如磨盘如小山,有的串缀成项链、手链,有的还是璞石一块,天然未凿。它们的主人是新疆小伙或大叔,偶尔晶莹的玉石后面站着的是新疆大婶,戴一顶缝制精细精美的角帽,罩一件蜡染的深色竖条纹花裙衫,身体健硕,高头大马,从上到下,也浑然如一块雕工略显粗粝的玉石,天生天成。他们西北风味的口音让那些玉石倍增价值,果然是一件稀世宝贝!倘若是一个石家庄人在介绍那些深山大河里开采来的玉石,我想,那也许是人工伪造出来的,在以假乱真。倒是那些景德镇烧制的瓶瓶罐罐不用辨真伪,它们一律是新活,只需看做工的粗细就是了。

景德镇距石家庄千里迢迢,他们来的时候一路风尘,走的时候像大军撤退,木箱、草席、毛毡、绳索、碎瓷器……一地凌乱,收拾不清。有一家在贱卖,操着南方水乡口音的男子登高而站,手里举一只蓝叶红花梅瓶,叫嚷道:六十!六十!六十你拿走!然后又自己降价:五十!五十!五十你拿走!有人赶过来围观起哄,最后四十块钱成交,一个银须皓发精神矍铄的老叟乐呵呵把瓶抱在怀里走了,像抱了个美人。不日,那些买卖售家都搬光走净了。

城市的街道像一条条河流,尽管河流奔腾不息,河岸上却是平静的。有时候大街上人潮涌动,街旁路边倒是无比安静,站那望一望、歇一会,或径直蹲下看一阵风景,都不错。但那个地方也许早被乞丐、售电话卡的、看相的、点痣祛斑的占了,在某个路段、某一天,还不期然遇上一个农民工。农民工蹲坐着,极力地收缩身子,既像是惹人看见,又像是避人看见。他的脚下小心翼翼打开一张揉皱了的报纸,报纸上放着的,是一件绿锈斑驳、沾泥带土的古铜器,是菩萨、弥勒佛像,是香炉或瑞兽。你好奇,凑过去看。问:这是哪个年代的?他答:不知道,老家盖房时挖到的。又问:多少钱?他答:三四百块钱就行。这个我遇见过好几回,都是拿起又放下,然后恋恋不舍地走开。有一次是在东二环的天桥上,青铜麒麟像旁还放着一只玉碗,莹润光洁,像盛着一碗冰雪,格外干净。好像也不贵,直后悔没买。后来虽多次留意,却再未遇上过。想来那也是四月天飞起鹅毛大雪的事,可遇不可求。只是不知那物件的真假。

不过,常在街头走,上回当是难免的。那是媳妇怀孕的时候,买核桃吃。有一天下班,在裕华路石头门那一段,有个山里人模样、三十来岁的青年推着一个后座上绑着两个大筐的自行车在卖核桃。多少钱一斤?自家树上收的,便宜,六块五一斤。心里一琢磨,这在市场上得十四五块钱一斤。于是买了五斤,三十块钱。回家给媳妇吃,哐啷一锤子砸下去,核桃没砸开,地板砖给砸碎了!媳妇说,人家就专门骗你这样傻的,这是山核桃,野生的,跟铁石一样硬,落地上都没人捡……

直到现在,我家窗台上还放着两把街头买来的山核桃,孩子常欢喜地拿一两个当球玩。孩子今年五岁了,看来,我还是有先见的,五年前就知道那些核桃早晚会派上用场。

街头即景

文/雷博强

又到西安的秋天,我漫步在街头,看到积累了整整一个春夏的枝叶悄然凋零,几片落叶的背后,听到的是二胡嘶哑的弦歌。

秋天是操琴的季节,很久以前,湖北老头老周的师傅说:“春宜绘墨,秋宜操琴。”那时候,老周还年轻,不明白,后来经历的风霜多了,老周才觉得领悟了。很多年以后,老周从湖北的一个小县城来到西安的马路边卖唱,怀里不变的是那把黄杨木的老二胡,变了的是老周的弦声和老周自己。有时候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老周会想,人无再少之颜啦。后来老周喝了酒也不多话,他只架起一条腿坐在街边草地旁的铁栏杆上,续上两根弦,拉一曲老旧的《二泉映月》。

旁边卖杂货的胖女人,她还是老样子,嬉笑怒骂,对两个帮工吆吆喝喝,一副铅华洗尽大隐于市,天下忧患与我无关的悠然模样,面前摆放着那个似乎从没有换过的盒子,上面放了一些引人注目的花草。尽管她始终在翻着一本旧杂志,但偶尔也会催促一下帮工瘦子:“吆喝一下嘛!”而旁边的帮工胖子始终扶着一个挂满各种帽子的架子,像一尊门神一样把玩着帽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帽子、帽子……”也不知他卖了多少。

卖棉花糖的大伯来的时候,隔很远就能听到他的吆喝声,有声有色地赶来……放学后,孩子们一过去,他就会抓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向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诉说过去:“以前我可是很了不起的人呢!我哥也是,我们可是地质学家哦,你们不晓得什么是地质学家吧?就是找矿的。”“骗子,你是卖棉花糖的,”小孩撑着下巴,反驳道。“我不是骗子,”大伯较真地说,“有一年我们去一个矿山勘探,那是夏天,下着大雨,土地变得软绵绵的。在坑道里,我们碰到了麻烦,坑道的顶部开始掉碎石块,开始还没有在意,后来掉得越来越厉害,像地震一样,我们才开始拼命地往外跑。我哥在紧急关头又被一石块砸坏了腿,爬不起来。我背起我哥就跑,但速度太慢,整个坑道摇晃得越来越激烈,眼看就要塌掉了。我哥让我先跑,后来、后来我心里一狠,把我哥扔坑道里了,一个人跑了。坑道一下塌掉了,他被永远留在了里面。”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那样,但时间不会让我重来。”

“吹牛大王。”孩子们哄笑着走开了。

大伯看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是啊,就连孩子们都不信他的话。他摇摇头无奈地和着曲调,哼起李商隐的《嫦娥》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遍遍重复,声音沧桑而嘶哑。一个“悔”字总结了他的生平。

秋风依旧吹着落叶,秋阳斜照着大地,湖北老头老周仍坐在街边草地旁的铁栏杆上,他又续了两根新弦,继续拉着《二泉映月》,长音被周围的喧嚣吞没了……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段话:这是一杯叫做浮生的茶,味道非常苦,但苦过之后,是深长的甘甜。不尝苦,何有甘?

人生本就是甘苦与共的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