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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马灯的文章 / 马灯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点亮

文/郑立

天光散尽,大地坐进夜色。

母亲喊了一声,点亮。父亲点亮,土墙瓦屋烛光摇曳。这烛亮传染,远远近近的几处低矮土墙屋和几座木板屋也跟着亮了,丝丝缕缕的亮光透出木格花窗和枞木板门的缝隙,流泻一地温馨。呼娃唤崽声,石磨声,劈柴声,剁猪草声,牛圈里水牛的反刍声,猪圈里猪的抽呼声,羊棚里羊的响鼻声,鸡窝里鸡群挨擦的振翅声,夹了院坝边几声狗吠……沉入丝丝缕缕的亮光,紧裹山村夜色的静谧。

母亲喊点亮,其实是划燃一根火柴点燃一枝枞亮,有时是一枝枞烛。山村里,活人只喊点亮,死了人才说点灯。枞亮,枞烛,闪耀在远逝的我懵懂的童年。点亮,如一只记忆之蝶,挥之不去。

乌江腹地的海拔八百米的山坳地,我们管马尾松叫枞树,刮枞亮,选树龄十年以上的岭上枞,且是驼背曲腰不成木材的枞树,这些不成材的枞树,也能做边角木料,多做了煮饭煮猪食的柴火。做枞烛,在十年以上树龄的树根部往上一两尺砍开一两个拇指宽的斜刀口,树脂从刀口里丝丝滴滴的淌出,滴进绑在下边的竹槽,如果树脂出量小,会补上一两刀,半个月取一次竹槽的枞油。树龄在二十年以上的老枞树,根部还会流一些乳黄色的树脂球,少的有几钱,多的一二两,聚少成多,这是做枞烛的最佳原料。做枞烛是精细的手工活,熬油、打纤、制烛、风烛,讲究的是一丝不苟。一枝晶亮耐燃的枞烛就是一个山村精湛手艺的标识,染上了红色便是喜烛。村里人节俭,不是节庆,不办红白喜事,夜里不点烛,点枞亮。枞烛大部分卖进城里,换回些布料针头线脑糖果窖酒……村里人家,一升包谷籽换一小捆枞烛,温馨,实在。

我读小学的时候,母亲喊点亮,父亲点燃的是煤油灯。我不喜欢煤油灯,我特喜欢枞亮和枞烛燃烧时的清香和亮汪汪的火苗,只是没有煤油灯耐燃,一个晚上得费好几枝。村里能取枞油和刮枞亮的老树极少了,简便煤油灯取替了夜夜吐香的枞亮和枞烛。家在大梁子山的外公送我一捆枞亮,我十分稀奇,闪闪的亮光和袅袅的枞香,撩人心扉。我在枞亮下读书写字,母亲在一边做针线活。写完作业,母亲催我洗漱,上床,吹亮。母亲说,点亮,要点得有用,点得不值,就浪费了枞树。毗邻大娘来串门,母亲还会添一枝枞亮,照亮她们的家长里短。大娘走了,母亲说,让客人亮堂,这亮就惜不得。在黑黢黢的夜里,我睁圆眼睛想不明白只读过一年小学的母亲说的道理。

我奇怪母亲坚持把点灯说成点亮,一辈子如此,与点亮有关的话题是打亮。母亲对点亮和打亮这两件事情看得重。葵花篙,黄篾篙,柏皮篙……这些亮篙,母亲备得不少,后来还备了马灯和手电筒。母亲不说马灯和手电筒,都说亮。夜晚,有人敲门找亮,母亲对我说去把亮拿来。找亮的人举着燃烧的亮篙消失在黑夜,母亲脸上漾着一朵盛开的葵花。风雨之夜,拿给找亮人的是马灯或手电筒。马灯或手电筒第二天就转送回来,母亲满脸阳光,有时会一去不回,母亲只说,莫怨,是人都会有难处。父亲就得重新添置这些打亮的家什。打亮,是母亲真心实意的情怀。

我上初中的时候,村里在山溪建了水电站,家家户户用上电灯。夜晚,母亲从不说来电,说来亮。常问我,来亮没有?从不问来电没有?开灯,关灯,母亲说点亮,关亮。我说不要把开灯说成点亮,说开亮也好听一点儿。母亲不改,她说,灯只是一个东西,亮是灯心里的东西;电,也是一个看不清的东西,亮是电心里的东西;点亮,才让我的眼里心里都明明白白。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位哲学家。

我进城工作,母亲进城看我。见了满街霓虹夜景,她如孩子般兴奋,这么多亮,这么多人,亮堂了城市!母亲不喜欢城市,每次来两三天就走。她说,城市不是她的地方,城里不差她一个人,她离开了村子,村子的夜晚就少了她一个人的点亮。想起我的母亲,心头总浮起小山村夜色的星星点点的亮光,枞亮、枞烛、亮篙、马灯、手电筒……以及那些随我母亲远去的期待和丝丝缕缕的温暖。

一直用“点亮”这个词语喂养我,一直固守着小山村,母亲只认识简单的字,只会做简单的计算,只会与绿意盎然的枞林一起感动,只会为一只小鸡小狗的死难过,只会在土墙的暗角抛一些粮食给冬天里缺吃的老鼠……或许这个“点亮”真是她的习惯口语,没有更多的意义。

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十八年,“点亮”这个朴实的词,与我如影随形。

童年小马灯

文/陆琴华

冰心有篇散文《小桔灯》,那灯跟桔子似的,诱人美丽。小马灯呢?没有小桔灯秀气玲珑,可也是我们童年时代人的最爱。

小马灯一般有这几个部分组成:底部是铁皮的罐子,专门用来盛煤油的。中间部分则大腹便便,也就是圆柱形的玻璃灯罩。玻璃罩的外围有一个用细铁丝编织成的网,那是用来保护玻璃灯罩的。因为玻璃灯罩透明,但皮薄,易碎。有了这铁丝网就不用担心了。灯罩上面是盖子,跟新媳妇用的粉盒子差不多。这粉盒子是用薄薄的铁皮做成的,四周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孔。这些密密麻麻的孔是起通风的作用。也就是有了这些小孔,点着的小马灯就不会熄灭了。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就被爸爸妈妈的说话声惊醒了。爸爸说:“快把小马灯拿来。”那时正是收麦时节,白天打下的麦子全堆在门口的空地上。原来天要下雨了。我家的小马灯不用时会挂在墙上,用着小马灯了,爸爸就会把小马灯挂在树杈上,风来了,小马灯在树上摇摇晃晃,可是那煤油燃着的火苗有灯罩保护着就是不灭。黑夜了,不灭的小马灯灯光四射,大地一片光明。爸爸妈妈在小马灯灯光下开始用巴斗把堆在地上的小麦扛到屋里。我起来了,见爸爸妈妈差不多把堆在地上的麦子扛完了,就把挂在树上的小马灯取下来,拎着。爸爸到哪,我拎着小马灯就到哪。那次雨下得很大,可是我们家有了小马灯,堆在外面的麦子一点儿没挨雨淋水浇。那时我们庄上还没有通上电,夜里要加班干活,都用这小马灯照着。我们家是这样,别人家也是这样。夜里有这小马灯照着,干活实在孬不了。

要到期末了,有一天,数学老师对我们说:“今天开始上晚自习。”此前老师从来没给我们加过班补过课,原来数学老师到县里参加进修学习个把月,他要把落下的功课通过晚上补上去。这样我就拎着小马灯来上晚自习。有了小马灯,昏暗的教室立马明亮起来,老师抖擞抖擞精神,我们也格外显得兴奋,在小马灯下,或听数学老师讲课,或自个伏案写作业,一点儿不觉得小马灯的简陋和猥琐。晚自习结束了,我们离开教室。数学老师说:“把灯灭了吧。”那时我们已经学习了冰心的《小桔灯》,我们对数学老师说:“小桔灯就是用来照路的。”数学老师说:“省点煤油,省点煤油。”那时是计划经济,物质匮乏,不少东西都要凭票供应,比如粮票、布票、肉票,煤油呢?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我们听了数学老师的话,就像爸爸妈妈那样也赶紧把小马灯吹灭。这时数学老师就拉着我们的手走在最前面,送我们回家。

村庄

文/郑立

草鞋

闪烁稻草的光芒,背驮青麻的韧劲,握扯脚板的尺寸……

那些草鞋,我已听不见它们在村庄眼神里穿梭不息的回响了,那些被岁月漂软的言语都挂在了民俗上。

稻草,蓑草,麻草……不是每一根简单的草都能编织成那些草鞋的,那是精挑细选的草棵、精心细腻的情感和精工细作的手艺,在抚摸庄稼的手上凝聚和渴望,是脚底的柔软和亲切,是胸膛上的踏实和坦诚。

穿过草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庄稼的鼻息。那些透彻乡土的鼻息,曾聚成了“爬雪山过草地”的洪流。那些热血滚涌的洪流,铸就了人民中国的骨架。那些深根于泥土的骨架,始终保持草根的特质——扯不断的乡愁,念不尽的民生。

温暖的布鞋,柔软的胶鞋,体面的皮鞋……在村庄的时尚里,来来往往。踩着被草鞋稀释的微笑,踩着被草鞋淘洗的疼痛,踩着被草鞋瞩望的艰涩,踩着被草鞋惦记的影子,踩着我已经入眠的时光。

那些草鞋,还在我的记忆里,热泪盈眶。

那些穿过草鞋牵挂着稼穑的人,还在村庄的记忆里,豪情万丈。

马灯

一盏马灯,在我生命中的一段时光,任凭风吹雨打的灯罩,被闪跃的灯苗一次次熏黑,我一次次擦拭。

胼手胝足的呼吸,照亮我那些比煤油灯、比火把更坚强的日子,与朦胧的青春模糊上路。深一脚的,浅一脚的,都是光影,都是我生命的硬度。

在风雨的路上,一盏马灯是我亲密无间的兄弟。失足在春夏秋冬的歧途,我们憨厚的悲泣竟是时代的风铃。

一盏穿行暗夜的马灯,一步一摇。一个穿行命运的我,一步一晃。

低头,是求索;仰头,是探寻,在我手心手背上的灯光,是游鱼在穿梭,是浪波在起伏,是命运在喋语。

屋檐下,我取一段温暖的渴望。挂在门柱上的一盏马灯,竟是母亲的眼神。我心情的每一次熔铸,我思想的每一次浸染,我灵魂的每一次淬炼,都因此而生,因此而湿润。

我的生命终于有了手电的光,刺透夜的铁幕。一盏马灯,归隐在刀劈斧削的暗路和魂不守舍的心跳。我从不拒绝改变,但是那些闪烁的光芒,总是漂浮在我的骨髓里,默默无声。

一盏马灯,孤独在我生命的一段时光。

那些曾依偎我的凄风苦雨,端详在灯光里。

石磨

吱吱嚤嚤……一圈接一圈地转动,村庄沿着石磨轮转了几千年。

叽叽嚓嚓……硬木的磨芯,捏拿日子粗细的分寸。滑石的磨槽,分检心情起伏的轻重。粮食的劲道,在磋磨生命的路径上。

米面,麦面,玉米面……从磨齿嚼出的精白,被石头点化,点成了月白风清的节奏,历尽了几千年,还欢喜如初?

一碗豆浆的稠,一瓢米浆的白,一盆苕浆的沉……都是村庄的汛期,在燕去燕来的呢喃里,舒展着父老乡亲生动的命运。

磨齿钝了,磨臼平了,总有修石磨的匠人,一凿一凿地扶起不老的心情,一点一点地修补不老的日子。

石磨声声里,村庄保持着不老的清醒。

石磨,一家一户的生活。几只鸡,几只鸭,几头猪,与石磨心心相惜。只有笨了的驴子,耷拉着耳朵,不闻不问。

村庄真的老了?

石磨,比村庄更沉寂。

偶尔,村庄响起电磨的烦躁,惊飞归家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