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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箱子的文章 / 箱子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母亲的千层底

文/吕敏讷

一曲“雪绒花”的手机铃声每每响起,我的心突然紧缩。一个个坏念头在脑中闪过,微颤的手指滑过接听键,母亲早在电话那头嘀咕:说她喂的鸡突然有三只死掉了,隔壁大叔家添了个胖小子,河对面的半亩玉米长高了,父亲的胃病又犯了,刚挖来的野菜又肥又嫩,要从班车上捎来给我……每次仔细辨别母亲说话的语调,没有什么异常,我才慢慢长舒一口气,任由她油盐酱醋、家长里短,我一边忙手头的工作,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答。

不常回家,电话线就像生命线一样串联着我和父母。“雪绒花”过后,母亲欣喜地说:“你三婶要嫁女儿啦,今天请我帮她纳鞋呢。那龙凤的被面一根一百多块,真好看。那时给你缝的被面四十块都是最好的啦。”在村里,母亲是公认的“有福之人”,生了两双儿女,供着上学,如今都是拿工资的。村里婚嫁之事,都请母亲去缝嫁妆,陪新娘,图个吉祥,沾沾福气。四个孩子都在城里,父母却最喜欢住在乡下古旧的木屋,哪里也不肯去。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总有干不完的活,他们按季节种各类庄稼蔬菜,吃不完的菜一筐筐送给别人。

母亲去帮别人纳千层底了,我却回到十年前的意境。化了新娘妆的我,在脂粉香气包围的小屋,在满屋子摆放的彩色的嫁妆当中,在屋角最不起眼的地方,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包袱,包裹着20双色彩鲜艳的千层底。鞋底一律是厚厚的布底,一层一层的布粘合在一起,再一针一线地纳出平直的厚底,一个个针脚匀称地凸起,整齐地排列,看不出用手缝制的痕迹。更令我惊叹的是,每双鞋里都有精美的手工刺绣的鞋垫,绣着凤凰,鸳鸯,牡丹,梅花,百年好合,喜字等,颜色漂亮,图案优美,线条柔和。

记得那年那天我曾拒绝母亲纳布鞋,母亲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要不要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后来发现,母亲眼睛不如从前,穿针引线需要我帮忙,原来母亲经常在夜里就着灯光做针线活。

用红丝线两两相牵的布鞋,连纽扣也无一遗漏地钉好了,整齐地码放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泪眼朦胧,莹莹泪光中我似乎看见母亲正皱着双眉,弓着背,面对灯光大大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只手在空中上下晃动,手中的针还时不时在两鬓新添的银丝里划几下。

想起一个个乍暖还寒的早春的黄昏,母亲气管炎旧疾常常发作,每次咳嗽脸涨得通红,她气喘吁吁的用手抚一抚胸部,那只手上还戴着一只明晃晃的顶针。秋收过后,村里的女人聚在村中树林边的草地上,开始漫长的闲聊和懒散的歇息。母亲却独坐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下,开始针线笸箩里的另一番耕作。秋风阵阵,落叶婆娑,母亲绣着心中的丘壑,蹲坐成村庄的一道风景,装点我一生的梦境。滴水成冰的冬晨,母亲清扫完院落的雪,把热气腾腾的一桶饲料放进鸡舍和猪圈后,匆匆忙忙洗干净皴裂得张着血色小口的手,就开始纳鞋底。长长的线缠绕在手指上,勒出一道道血痕,却并不擦一点润肤油,怕弄脏了即将完成的作品。寒来暑往,地上的叶子落了一层又一层,地里的庄稼收了一层又一层,母亲额头的皱纹添了一层又一层,母亲的千层底缉了一层又一层。

装满了千层底的箱子,沉甸甸的。母亲将对女儿的思念与祝福搓成长长的线,再一寸一寸缝进厚实的鞋底,是让女儿鞋与脚一生一世的摩擦中体验暖暖的母爱。也许,这一晚,母亲还在为最后完成的作品钉上一个纽扣,打上一个完美的结,然后一一清点,抚摸,再将这自认为无足轻重的陪嫁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完成了她最重的一桩心事。

在纷乱的人群中,母亲挤进屋子,仔细端详着化过妆的我,然后心满意足地出去了。临走,我走出人群簇拥的小屋,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唤我的小名,我知道母亲她在痛苦的时候嗓子就哑了。我抬头正和母亲目光相撞,她双眼红肿,急急地擦去眼角的泪滴,并努力地扯着嘶哑的嗓子说“泓儿,去了要乖乖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多年来,我都舍不得不忍心穿母亲做的鞋,在那个红红的皮箱里,我一直完好无损地安放着母亲的心血和思念。搬进新居,在卧室干燥透气的一角,将那只箱子安放。隔一段时间,我打开箱子,打量每一只鞋子的针脚和纹路,犹如研究母亲额头的皱纹和手指粗糙的裂痕。10年,鞋子一如当初保持着鲜亮的色泽和俊俏的形状,正如亘古不变的母爱。

每次回家,母亲都嘱咐我要“乖乖的”,我知道“乖”的内涵,就是她曾千百次的教导:本分做人,宽厚为人,孝顺老人,与人为善。母亲的话正如她做的千层底,直白、厚实、耐人寻味。乡村老人有句话:嫁妆要穿一辈子。我明白,花嫁衣里,那必不可少最朴素最结实却最有珍藏价值的部分,就是母亲一针一线纳进千层底里浓浓的爱。

载不动,许多愁,带着母亲的千层底,记着村头那扇木窗里的灯光昏黄。

结婚照

文/潇洒先生

头七那天要去给祖母上坟,走之前和姑妈一起整理祖母的棕色箱子。那是旧时常见的一种翻盖箱子,四角镶嵌了镀金花纹的铜。我将祖母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姑妈安静的接过去仔仔细细地折叠整齐,我看着姑妈的手一遍遍将洗的发白的衣服抚平,岁月侵蚀的脸庞泪滴无声落下,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回忆和悲伤。我转过头继续在箱子里摸索着,突然在箱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包裹着东西的碎花手绢,

我拿起来递给姑妈,“姑妈,你看这是什么?”姑妈仿佛从回忆中醒过来,愣了一下,提起袖口在脸上擦了擦。解开手绢,里面的东西还分别用其它的绢子包裹着,可见珍贵。我此时看着它们,好像看到祖母,看到她在轻抚着这些心爱之物,又小心翼翼的珍藏在箱底,它们之前就那样安静地躺在祖母的陪嫁箱子里。

姑妈把绢子一一打开,第一个里面是一对雕花银质手镯,银的质地已经发黑,足以证明它们的存在之久。小时候我是见过这对银饰的,祖母劳作的时候,它们曾经在祖母干涸的手腕间叮当作响。第二个绢子打开是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照,照片已经泛黄,表层斑驳。照片中是一对正襟危坐的年轻人,男人穿着军装,两膝分开,双手置于膝上,女人是对襟棉袄,两条粗又长的辫子从耳后延伸出来直垂到放在腿间的双手边。两人的头微微靠拢,胸前都带着一朵花,虽然照片是黑白的,但我猜想女人的棉袄、发绳、以及这两朵花应当都是红色。可惜,两人的脸庞在无数次的抚摸下都已经斑驳不清。

“结婚留影,1939年冬至。”将照片翻过来,背面是刚劲的钢笔字。

“这是奶奶和爷爷的结婚照吗?”我问道。

姑妈静静的看着,好一会才说“是,也不是。”

“什么?”我不解。

就这样,我才知道这是怎样一个等待与绝望的故事。

祖母17岁嫁给照片上这个男人,可是几天后男人就毅然决然的回到战场,报效祖国,女人贤淑良德的留守家园,撑起了家。那是男人请假回来结的婚,女人这是第一次见他,却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不久就传来男人所在部队失联的消息,女人相信男人还活着,固执的在男人家里等到了又一个冬天,果然等来了男人的消息。这次,是阵亡通知书。

我不知道这样短暂的婚姻给祖母留下了什么,这些零星的片段在我的脑海里汇成画面。

我仿佛看到这样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男人和女人等在照相馆门前。女人选了一个寒冬腊梅的背景幕布,两人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好姿势,“咔嚓”一声留下了此生唯一的一张合影。我不知祖母在新婚后与丈夫分别是怎样的心情,不知她在劳作时望向村口的是怎样的眼神,不知她听见他人口中念出的阵亡书又是怎样的悲痛,不知她如何坚强的挺下去,更不知她再嫁的那天是否依然戴了艳红的花……

立于祖母的坟前,我将土一把把洒在坟头上。衣物在跳跃的火光中化为灰烬,随风的烟熏了我的眼,泪水潸然落下。我跪坐在墓碑前面,取出带来的镐头,挖出一尺深的小坑,将手绢放入坑中用土掩好。泪光中祖母佝偻的身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她枯瘦的手一遍遍抚摸照片中年轻的人儿,叹息间摘下再婚时祖父亲手给她戴上的银镯,用棉布碎花手绢分别包裹好心爱之物,再小心翼翼的藏于箱底。

右手

文/南青

我是如此讨厌身边的这位老人。

上车之前我就注意到他,提了一个略显空瘪的黑色皮包,头发花白,稀疏,皮肤黝黑,而他身边的老伴竟然双手拎着一个箱子!看着她很费力地上车,我心里很气愤,怎么可以这样?而上车之后,我恰恰坐在这位老人旁边。

因为反感,所以我去忽略他,塞上耳机,我徜徉在自己的音乐中,好好地享受这次旅行。

偏偏这又是位不安分的老人,车子开到一个集市的时候,他突然起身向窗外探头探脑,四处张望,我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又不好说什么,不过车子一驶出集市,他立刻坐好了。真是的,又不是没赶过集,这不该是很平常的事么,有什么可看的。我想着,于是心里的厌恶又增加一分。

而这之后,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这次倒是没有向窗外探头探脑,外面没有集市,他的手指开始敲击座椅的扶手,发出低沉的声音,毫无节奏感可言,只能让人心烦。此时此刻,我甚至都觉得苍蝇翅膀振动的声音很好听。过了一会,敲击停止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随后我又开始暗暗叫苦,他的双脚又开始在脚下的箱子上来回晃荡,不时发出鞋底与箱子摩擦的声音,我不禁转过来看他在干什么。哼!爱做无聊的事情,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可能就是人们说的老小孩吧,老人不应该是很安静的么……想到这,我朝他很轻蔑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的瞬间,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的右边的袖口,本该是有什么东西的,现在却被硬生生地空了出来……

他没有右手!

我怀疑———肯定———诧异———再次怀疑,怎么会这样?我不自禁地看了看他的左边,他是有左手的,努力回忆当时他提着皮包的瞬间,我闭上眼睛,希望能记起他是用右手的,希望我睁开眼睛,看到他也确实有右手,希望之前的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旁边的这位老小孩做了个恶作剧。可是,一切都没变,右袖口还是空的,他的确是没有右手的,这一点在他无意露出的右臂之后成为一个铁定的结论……

厌恶的感觉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我内心一半是愧疚,还有一半是同情。是因为先天就没有右手?是因为一场意外的机器操作事故?还是……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拼命地想是什么带给他的伤害,没有右手的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他是怎么忍受别人对他的冷嘲热讽……我的心里愈发愧疚起来,我不该嘲笑他的“懒惰”,我该上去帮助他的老伴去把箱子搬上车的,如果我知道的话。可是……

收起音乐,我试着去观察他,那被晒得发黑的脸上显出土地一样的黄色,尽管没有油画《父亲》那样苍老,但是显出疲惫,黯淡的目光失去了壮年的豪情,嘴唇却很是干瘪,和这张瘦得看出脸骨的脸很是协调,我能感觉到,他对现实的无奈,感叹命运的不公。我想起了我的爷爷,他和我爷爷很像,但又缺少什么。

正当我失神的时候,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于是他冲我笑了笑,那笑容很是真诚,能敲开每一扇心门的笑容。出于礼貌,我也向他微笑。对,他并不缺少什么,他和我爷爷一样,对待生活永远那么乐观。我猜到他已经发现我知道他右手的秘密,其实他已经不在意了。我该向他道歉的,为我之前的误解和嘲笑。可是我没有开口。我该做些什么……我的思绪很乱。

第一次接触到有残疾的人,看到他那右臂的断面,我头皮一阵发麻,心像是被手狠狠掐了一下。好像能感觉到那种疼痛,可是看到他的笑容,一切都释然了。我知道像他那样有很多人,他们的身体因为不幸而变得不完美,可是在生活的路上,他们克服身体的不完美,历练自己那颗心,使其变得更加完美。残缺的身体,完美的心灵。

车子速度放缓了,看来到站了。人们都起身收拾行装,老人也准备下车。

“老大爷,箱子我来帮您拿吧!”我鼓足勇气,微笑着伸出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