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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外祖父的文章 / 外祖父的散文

2020/03/08好的文章

米酒暖

文/积雪草

一直觉得米酒是酒中的谦谦君子,它没有白酒那么凛冽高调,没有红酒那么风情优雅,甚至没有啤酒那么平民亲和,更没有鸡尾酒那般洋气张扬。它清香甜爽,绵软醇厚,有着小家碧玉的温文尔雅。

喝白酒需要胆气,大多数人驾驭不了白酒,到最终,总会被白酒撂倒,喝得满脸通红,烂醉如泥。喝红酒讲究情调,古人都知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所以喝红酒一定要有好的酒具才更有味道。喝啤酒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晌午或傍晚,饭点时,街上常常能见到肩上搭着衣服,手中拿着啤酒,喝得摇摇晃晃,自说自话的人,会不会喝酒的,都能整上两口。至于鸡尾酒,那是洋人的喝法,很多液体混合在一起,五颜六色,看上去赏心悦目,喝下去,滋味别具一格。

我不大喝酒,对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唯独对米酒,始终存留着一份原始的初衷,那是因为和米酒有着一份很深的渊源,那份渊源要从小时候讲起。

小时候,我是在外祖父身边长大的,所以记忆中的年有很多跟外祖父和外祖母有关联。年根底下,外祖父会把做酒用的米泡软,然后沥干,上笼屉蒸,蒸好后放入缸中,等待发酵。过程很繁琐,所有的器具要擦拭干净,保持干燥。等待也很煎熬,过上那么一段时间,然后那酒像山泉水一样,自米中慢慢溢出,很神奇,很美妙,一滴一滴,醇香晶亮,带着一股芬芳,掀开酒缸盖,一股甜丝丝的香气扑面而来,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外祖父常说,凡是粮食皆可做酒,只是那年月,寻常的百姓人家,大多没有余粮,逢到年成不好,粮食都不够吃的,特别珍贵,哪有多余的粮食去做酒?

所以米酒绝对是一种奢侈品,是一种奢侈的饮品,只有逢年过节才可以喝到,所以小时候我特别没出息,特别盼望过年,只有过年,外祖父才会做上一缸上好的米酒,等到年三十的团圆饭上开启。

一家人围坐在火炕上,灶下柴火添得旺旺的,炕上热得烙屁股,喝着米酒,吃着饺子和热气腾腾的饭菜,心中别提有多美了。

有一年,年根底下,外祖父做了一缸米酒,甜香醇厚的米酒,还没有揭盖就已经是酒香四溢了,小舅舅经不起诱惑,也等不及年三十,跑到存酒的窖子里,偷喝了外祖父的米酒,喝了多少不知道,反正是醉倒在酒缸旁边,两天都没有醒转过来。酒醒之后,像一只小病猫,只嚷嚷着身子软,像面条,爬不起炕。

米酒甘醇,绵软,温厚,酒劲不是很大,一口喝下去,清,爽,甜,会觉得有一股涓涓细流传遍全身,温暖,舒坦,惬意,简直是一场舌尖上的享受,但喝多了,同样会醉,老百姓的说法,那叫后劲大。

喝米酒最好的时光当然是冬天,寒冷的冬天里,温一壶自己亲手酿造的米酒,再放几把枸杞,倒酒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盛酒的青花瓷小碗里,碗底卧有几粒米,那米胖大白软,那枸杞红艳抢眼,在小火炉上温得暖暖的,喝一口,入心入肺;再喝一口,暖身暖胃,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工夫,只觉得肢体绵软,醉眼惺忪,听得见周身的血流奔涌的声音。

冬日的阳光斜映在墙上,慢慢游移。外面的世界,白雪琉璃。偶有风从屋顶穿过,瓦片“扑棱”一下,檐底的冰溜“哗啦”一下就掉到地上,眼见得慢慢融化了。远处偶有鸡鸣犬吠和孩子们的嬉笑声,那种时刻,静,美,暖,惬意。

诗酒趁年华。

抿一口,甘醇入喉。赴一段,美丽光阴。

母亲讲的故事

文/陈培印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从县一中毕业参加高考,成绩达到了国家普通院校本科分数线,父母、兄弟姐妹都很高兴。我的亲朋世代都是农民,在父母看来,我算是光宗耀祖了。也许是我从小就有“擅自做主”的脾气,也许是我担心家人的反对,其实早已报考了军校。我崇拜军人的气质和英姿,感到能当几年解放军才不枉此生。不久我拿到了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天晚饭时母亲一句话也没说,饭后领我走到院子里,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上个世纪初,外祖父家里有十间蓝砖大瓦房,有地、有马、有木轮大车,在本村算得上一个富户了。外祖父十几岁时和几个大户家的子弟一起上过三年私塾,那时他经常去北平、保定、天津卫做生意,可生意好像总是做不好,常常连本金也收不回来,有人说他加入了孙中山的革命党、也有人说他是李大钊领导的共产党,后来知道他仅是济贫好善、为人仗义而已。家里的资产越来越少,后来才知道他将挣的钱大部分都捐了。母亲还说,上世纪的三十年代,外祖父让大舅投奔了国民党宋哲元的39军,以后多年没了音讯。多年后知道大舅参加了抗击日寇的长城战役,历时五天,歼敌三千有余,是轰动全国的“喜峰口血战大捷”,大舅和众多民族英烈一起长眠在长城脚下。

1940年的夏天,鬼子来到了外祖父的村,这个村地处三县交界。一天深夜,家里来了两个外乡人,和外祖父嘀咕了一夜,从此他再也没有出过远门,好像是成了地下党,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还当了村里的伪保长。白天他为鬼子筹粮、修路、修炮楼,好像总是尽职尽责,鬼子把这个村当成“东亚共荣”的模范村。晚上家里经常来八路,二舅常常和县大队的人来取吃、穿、用的。三舅那时十三四岁了,妈妈刚刚十来岁,这时总是到巷子的拐角听远处的动静。祖父也总是将八路军需要的东西提前准备好,这里又是八路军的堡垒村。

1943年,是我外祖父家最不幸的一年,夏天,二舅在随县大队袭击抢粮的日伪军时受伤,当敌人搜到他时,他拉响了身上的一颗手榴弹,与一个鬼子一个伪军同归于尽,牺牲得很壮烈。秋天刚过,外祖父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一天比一天重了起来,请本村的郎中扎针时,坐在圈椅里晕了针,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双眼盯着屋顶,到死没有合上,那年他仅五十三岁。

一九四七年我们这里是冀南解放区,二舅定为革命烈士。十七岁的三舅参加解放军刘邓兵团,挺进了大别山,后转战全国各地,参加大小战役几十次,多次受伤立功。解放后部队上派两名战士专程送到县民政部门,办完移交后共同送到了家里。他失去了一个胳膊,胸部留下了两块弹片,成了由国家终身供养的一等伤残军人。一家四个男丁,两个为国捐躯,一个死不瞑目;仅活着的残废三舅要支撑起这个破碎的家,有人说这一家满门忠烈。

一九五八年的夏天,三舅找人修缮漏雨的房顶时,在梁檩的接口处发现了一块发了黄的白布,还能清晰地看清上面有三行毛笔字,写着外祖父的名字和“身在曹营心在汉”七个字,上面加盖了“中国共产党冀南特委”和“抗日县长ⅹⅹⅹ”的两个方形印章,下面的落款时间是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六日。三舅激动地送到了当时的县委组织部。后来县委还专门来人在村里的全体党员大会上认定了外祖父是地下共产党员,这是给外祖父亡灵最大的安慰,我想他会微笑地闭上双眼的。

大舅的尸骨已无法找回,灵魂应该回归故里。根据乡亲的建议和家人的心愿,三舅召集乡亲和近亲一百多人,择了一个吉日,在棺材里放进了刻上大舅名字的“蓝砖”,认认真真地为大舅举行了葬礼。

先生爷

文/李俊辉

先生爷是外祖父奶妈的儿子,和外祖父虽然不同姓,但情深胜似兄弟。小时候在外祖父家玩,看到一位个头不高,文质彬彬,穿着藏蓝色中山装,左口袋别着钢笔的中年男人。外祖父对我说:“这是你先生爷,高中的校长,很有学问,快叫爷!”从此,我认识了先生爷。

外祖父常给我说,奶妈一家人对他非常好,每次过去,奶妈都会指着他对几个儿子说,这是你们的三哥,他迟早到家里来,都要以礼相待。先生爷从小就记住了母亲的话,十分敬重外祖父,逢年过节,都要从城里回来看望外祖父;外祖父也去看望先生爷,每次先生爷都会好烟好茶招待,临走还要让外祖父给孩子们捎回去一包吃货。外祖父时常感叹:你先生爷是个有学问的人,更是个好人!他们之间的这种兄弟情义,一直持续到外祖父去世。

先生爷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有学问的人,据说解放前上过大学,解放后又上过一次大学,后来分配到镇上的高中当老师,再后来就当了校长。不管是当老师还是当校长,他都重视学生的综合素质,对学生百般呵护,倾尽所学,不厌其烦。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先生爷所在高中一名刺儿头学生调皮捣蛋,带领男孩子晚上翻墙跑几里地看电影;在厕所聚众抽烟;抓蛇吓唬女生……凡是给这个班代课的老师,几乎都受过刺儿头的捉弄,女班主任拿他实在没办法,就到先生爷跟前告状,建议开除这个刺儿头。先生爷得知情况后,把刺儿头单独叫到办公室,刺儿头害怕极了,以为校长要收拾他。结果先生爷和颜悦色,摸着他的头,眼里充满爱意,对刺儿头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们的班主任找我之前就知道;还知道你是个体育健将,喜欢长跑,打篮球是中锋,技术还不错!只要好好努力,将来肯定会有出息!

刺儿头做梦都没想到,管理着两千多名师生的校长,竟然还知道他的兴趣爱好!听了先生爷的话,刺儿头既感动又愧疚。后来先生爷力排众议,没有开除刺儿头,反而更加关心他,帮助他慢慢改掉了以前的不良习惯。再后来,刺儿头高考落榜当了兵。

十多年后,已是县上教师进修学校校长的先生爷去西部某地出差,当地老乡款待,席间提及一个人,正是先生爷当年没有开除的刺儿头。老乡得知刺儿头是先生爷的学生,立即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已是团职干部的刺儿头跑步进来,见到先生爷激动地叫了一声:“李老师好!”随即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先生爷也非常激动,说:“你就是当年高中那个谁谁谁!”刺儿头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十多年过去了,老师还能记住我这个调皮鬼的名字!当年要不是老师耐心教诲,哪里有我的今天?”先生爷哈哈大笑,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当年没有开除你,是因为我发现你的调皮仅仅是一个表象,其实你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而且有优点的人,你的优点就是你对体育项目的热衷。对于一个老师来说,要善于发现学生的优点,哪怕他只有那么一丁点,也不能放弃他。”先生爷一席话,让刺儿头更是感动不已。那一次,师生二人促膝长谈,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先生爷教书育人一辈子,早就桃李满天下,刺儿头团长,仅仅是众多优秀学生当中的一个。

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外祖父病逝,先生爷退休。上班的地方距离先生爷的家不远,每到周末,我就会骑上自行车去看望先生爷,陪他聊天,听他讲以前的事情。见到先生爷,犹如见到了外祖父一样的亲切。得知我喜欢看书,先生爷把自己珍藏的一本八十年代出版的《燕山夜话》送给了我,并鼓励我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读书。事实证明,先生爷的这句话,让我受益匪浅。后来工作调动,我离开了县城,也远离了先生爷,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他。如今,八十多岁的先生爷鹤发童颜,只是腿脚大不如从前,走路需要拄着拐杖。我想,这周末要回去,看看先生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