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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手里的文章 / 手里的散文

2020/03/09好的文章

红红的灯笼

文/舒添宇

同事们闲谈中无意间聊起了昔日过年玩的东西,比起现在,那时实在寒碜,普通家庭竟连一副纸牌也没有,小伙伴们经常凑到家境好的邻居家里蹭纸牌玩。父母给的压岁钱少得可怜,舍不得买“二踢脚”“窜地鼠”,最经济最普遍的玩物当属红灯笼。

我们玩的灯笼是手工制作的,再忙大人们也要抽出时间给子女们做个灯笼。做的很精心,竹篾是从竹林里现砍的青竹劈成,翠翠的竹叶,散发着特有的竹香。用镰刀破开,粗细厚薄削均匀,然后按大小比例确定经纬骨架的尺寸。最简单的是长方体,造型简单,用料少。绑好骨架,再用白光纸糊好底子,然后剪些花草虫鱼的窗花,贴在东南西北四个面上,每个面的颜色都有区分,一般是红橙黄绿四样颜色。有的图俭省,就在上面画出简单的花鸟画,梅兰菊竹等。白底子上装饰了这些物事,一下子少了呆板,多了艺术味。装饰较多的图案要数十二生肖,遇到农历鼠年,灯笼上少不了鼠的光辉形象,各种各样,写意的,卡通的,精灵古怪的,憨态十足的,喜气洋洋的,不一而足。那时农村居住条件差,墙上地面有鼠的巢穴,人鼠共处,人在明处,鼠行暗处,明争暗斗,旷日持久。尽管人对鼠恨意绵绵无绝期,过大年却不会对鼠出狠招。据说腊月二十四老鼠嫁女,禁止推磨拉碾,以免坏了老鼠好事,引起更严重的鼠害。人们从心底里佩服老鼠的聪明机智,鼠之天敌猫没能赶上十二生肖大会,老鼠却做到了,小小老鼠定有“过猫之处”。猴年到了,灯笼上,年画里,猴子的精怪机灵、搞笑夸张无处不见,“齐天大圣”孙悟空神通广大的形象伴随着几代小孩子度过了快乐祥和的新春佳节,对以猴子为原型塑造的孙悟空形象自然是喜欢到了骨髓里的。

大人们不是都会做灯笼,毕竟是个技术活,看似简单易行,真正做起来得花一番心思。形状太难看,做工太粗糙,灯笼花太差劲,孩子们提在手里,和别人的一比较就感到脸上没有光彩。实在将就不了就得花钱到街上买个现成的。卖灯笼的首先得是个懂得篾匠活的人,竹子在篾匠手里就跟面团在厨师手里一样,是耍魔术的道具,会变出无数的花样来。还得会点绘画、剪纸的功夫,造型别致,彩绘绚丽,不是艺术么?记得那个叫阿信的民间艺人,生的貌不惊人,五短身材,腿脚并不灵便,手指也不灵巧,但是做纸花、彩绘、剪灯笼花、扎灯笼可是当地一绝。正月耍灯会,摇旱船,舞狮子,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灯造型精巧,美轮美奂,特别是十二生肖造型的花灯,栩栩如生。还有鱼灯、宝莲花灯、蝴蝶灯,玲珑奇巧,美不胜收。置身花灯的海洋中,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艺术品出自阿信的手中,真是高手在民间,草根有奇人。腊月逢集,阿信用长竹竿密密匝匝挑着一串串漂亮的红灯笼,招惹着孩子们的艳羡目光,往往短时间内就被一抢而光。

我玩的灯笼,是父亲制作的。当乡村教师的他,位卑威望却不低,每到腊月,总是义务为乡亲写对联,坚持了多年,全村许多家庭贴的新春联差不多都是来自父亲的手笔。虽然劳累,父亲心里很乐意。作为一个识文断字的乡土秀才,这也算是弘扬传统文化传承文明的义举吧。做灯笼是满足孩子的心愿,写对联才是献给乡亲们的心意。我很佩服他能剪得一手好窗花,一张彩纸,在他手里,稍稍折叠,剪刀“咔嚓咔嚓”三下五除二,打开就有双喜字、花鸟虫鱼,喜气氤氲,年的味道一下子弥散开来。贴在灯笼的四面,每条棱柱上用彩纸隔色镶嵌,上下横框镶上细而短的流苏,灯笼底配上飘飘欲飞的炫彩纸流苏,就像精心打扮的新娘子,花团锦簇,美丽动人。没有电,用的是煤油灯照亮,遇到刮风就会被吹灭,需要重新取下来点亮再放进去。有时刚一点着,一阵风来又被刮灭。如此几次,折腾得人够烦,干脆等风住了再点亮。

吃过年饭,提上精巧漂亮的灯笼,呼朋引伴,排成长长的队形,招摇着,呼喊着,就像搞慰问演出,一家家院子玩遍,做游戏,放鞭炮,吃好吃的。在孩子心里,过年是多么隆重的日子,比起“六一”儿童节要好玩的多,什么也不愁,谁都是笑脸相迎。有时候,不小心把煤油灯或蜡烛弄倒引燃了灯笼,轻的烧出窟窿,严重的只剩下黑乎乎的骨架,委屈得大哭起来,眼泪婆娑的,大人并不责怪反而笑笑地安慰道:“莫哭莫哭!烧发烧发!”“烧发”是吉利的话,新春头讨的彩头。年节里说话有讲究,避免说一些字面上不好的词语,不能说破口话,心里是个疙瘩。鲁迅先生《阿长与山海经》里也有这样的记载,道理是一样的。破灯笼拿回家用浆糊补一补,照样提着满处跑。里面的小红蜡烛燃尽了,一个个也玩累了,各自回到自己的家。孩子们觉多守不了岁,一个个让母亲给洗脚抹澡后,才上床睡觉,等到第二天起来穿新衣服新鞋。

过大年图的是个好心情。小时候过年,条件差得没法说,一些草根工匠的传统手艺大放异彩,倾注了人们的创造力和智慧,扮演了文化传承中不可或缺的角色。物质匮乏丝毫影响不了人们的心情,好得就像精心装扮的红灯笼、红对联、窗花,烘托出淡泊的生活理想和平和惬意的意趣,以及对未来不乏浪漫的憧憬。目下的年节,物质不可谓不丰盈,心里却并不十分充实,反倒有些迷惘和空落。

哦,那一个个红彤彤的丝绒绸布灯笼又挂起来了,映红了未来的好日子。

上帝只掌握一半

文/罗秋菊

自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刹那起,你就注定要回去。这中间的曲折磨难、顺畅欢乐便是你的命运。命运总是与你一同存在,时时刻刻。不要敬畏它的神秘,虽然有时它深不可测;不要惧怕它的无常,虽然有时它来去无踪。

不要因为命运的怪诞而俯首听命于它,任凭它的摆布。等你年老的时候,回首往事,就会发觉,命运有一半在你手里,只有另一半才在上帝的手里。你一生的全部就在于:运用你手里所拥有的去获取上帝所掌握的。

你的努力越超常,你手里掌握的那一半就越庞大,你获得的就越丰硕。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候,别忘了自己拥有一半的命运;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别忘了上帝手里还有一半的命运。你一生的努力就是:用你自己的一半去获取上帝手中的一半。这就是命运的一生,这就是一生的命运。

渔家晚餐

文/盛文强

红油漆的八仙桌出现在炕沿,四条腿落在了炕上,桌面高高耸立,红漆桌面油亮,瞬间倒映出了桌上的杯盘,还有我们用手托着的下巴。

从我记事起,全家人就用这张桌子吃饭,红油漆上积攒了菜汤的油污,已经接近黑色。长年累月的油渍泡得红漆松动了,靠近桌中央的地方绽起密密麻麻的裂纹,随便找出一个裂缝,就能揭开一条子漆皮,里面露出的是崭新的黄木纹。每当我这么做时,母亲手里的绿竹筷都会及时敲在我手背上,我急忙缩回手,掀开的漆也落下,光鲜的木纹再次隐入黑暗。父亲揭开火炉的底盒,把烘烤的梭鱼们拿出来翻看。他攥着鱼尾,如同打开了一把古雅的折扇,扇骨匀称,投下丝丝缕缕的光线,我从中抽出一支,青鳞上冒着黄油,方才还是滚滚欲滴,片刻间凝固了,摸上去是一片光滑的疙瘩。或许它从海面跃出时也是如此,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它箭簇般的身影掠过,带着满身坚硬的汗珠。这一天,它们还没等落进海去,就被截住了,它的命运瞬间改变,毫无悬念地走向了屋檐下的铁钩,不到半个月,就变成硬邦邦的干鱼。我站在檐底仰头看着它们,盼着快些干,终于盼来了这样的一顿晚饭。父亲从我手里拿回鱼,补上刚才的缺口,又凑成了完整的折扇,放回到炉盒里。我盯着炉盒的铁栅栏门,橘黄的条形火光投在地上,活像一排并置的梭鱼。炉底有些燃着的小煤块落下来,落到炉盒里的鱼身上,每落下一块就引起一次小小的油爆,裹挟着鱼油的浓烟钻出来,浓烈的焦糊与辛辣,更给屋里增添了几分暖意。这样的气味带来的是没有来由的微小喜悦,坐在热炕上静听油爆的热闹,不知不觉中全身松弛下来,晚饭就要开始了。

桌子最中央是一盆冒着热气的菠菜白虾汤,里面掺着面疙瘩,绿白相间。虾的影子不见,它们沉入盆底,只有长须冒出来,拱出了水面,俨然一片苇草,揪住了虾须就能拽出一只肥硕的白虾,白虾在灯下通体闪亮。滴着淡绿的菠菜汁,它背上有一条黑线,是虾的食道,在灯光下照得清清楚楚,不知何时才能像看透一只虾一样看透一个人。我在盆里连揪了十几下,手上多了小半碗白虾。父亲坐在最外边,这时他趴在炕上,上半身朝下探出,抽开炉盒,梭鱼已经烤好了,我怕他掉下炕去,在后面抓住了他的脚踝。他把鱼分成两小把,在手里互相抽打,烟尘中大的落地,小的飞升,只留下热气腾腾的干鱼还在父亲手中。梭鱼只有一面刺,晾晒时已经剖出去了,在我们桌上的只是对半劈开的鱼片,两片合在一起才是一条完整的鱼。它有着粗重的斜纹,只能斜端在手里撕着吃,若不顺着斜纹,用刀也难劈开。嚼干鱼是费牙的事,稍不留神就有鱼肉的粗丝塞进牙缝里,拽也拽不出。我早在桌底暗藏了一排蟹腿,全是尖硬的后腿,前几天吃蟹时,我把后腿藏出来,趁大人不注意,用左手摸索着,钉在桌底的横梁内侧,我悄悄摸出一根递给父亲,父亲放进嘴里慢慢搜寻着,终于抠出了一段麻绳似的鱼丝,老人们说,塞了牙的鱼丝是鱼身上最危险的肉,也是整条鱼身上最有劲的地方,吃了要闹肚子,既然它塞了牙,就是我们的牙在提醒我们——不能再把这条危险的肉吃下去,要不然,会比塞牙难受多了。父亲转身把鱼丝扔进敞开的火炉里,燃起一阵黑烟,呛得我们咳嗽起来,母亲顾不得寒冷,赶紧打开窗户,黑烟中夹带着丝状的黑灰,是碳化了的鱼肉。黑灰落在了被褥和窗帘上,留下无数个难以洗掉的黑斑。看来这还真是最危险的一条肉,化为灰烬的一刻也还要污染我们一下。

喝完最后一碗汤,晚饭基本结束了,在这惬意的时刻,桌面暂时不急着收拾,我们有片刻的停顿。父亲在火炉里抽出烧红的铁筷子,点燃了香烟,烟圈朝我飘过来,我闪身躲开了,这时我想起桌底的蟹腿,于是把它们拿出来,一根根钉在桌面上,排成直线,所有的关节都朝一个方向弯曲。这时父亲也参与进来,他从我手里接过蟹腿,在对面另起一行,把蟹腿的尖角深深楔进桌面。母亲的呵斥才让我们停下来。我吓得不敢吭声,母亲把蟹腿都拔走了,甚至带起了漆皮,桌面留下了一个个小坑。母亲把蟹腿扔进火炉,变成了无声的火焰,在火炉里,蟹腿的灰烬长时间不倒,依然保持着明亮的尖锐形象,我忽然看见父亲也红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右手摆弄着左手的手指,在那一刻,他和我的年龄是一样的。

我们害怕究竟是因为什么?到现在也没有想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