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慢下去

正月初六，母亲迈进八十大门。年轻时高挑的身材，在岁月的摧残下渐次矮缩。

年龄的缘故，母亲的动作缓慢而有序。

腊月的阳光无比的灿烂。午休后，我总是叫上母亲，沿着崭新的滨江路散步。起步时，我与母亲相伴左右，说说老家的陈谷子烂芝麻。久违了故土的母亲，脸上的花朵依次绽开。不经意间，我的脚步移到了前面，与母亲拉开了距离。无聊的我，塞上耳麦，在轻缓的音符下，让尘垢许久的心灵进行一次洗涤。猛然回头，母亲矮小的身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我不安起来，立马折回去，睁圆眼睛，打量着人去人来。不一会，母亲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她微微颤动的身子也在东张西望。我决定，放缓脚步，寸步不离母亲。我和母亲一直向前走去，有椅子的地方，我便拿出纸巾擦拭座位，与母亲小憩一会；有厕所的地方，我主动送母亲到门前，耐心等待她出来；遇到熟人的时候，我尽量简单明了地几句寒暄，我怕在旁边站立着的母亲受累。就这样，这个阳光多于雾霾的春节，我和母亲轻缓而稳定的脚步，常常出现在滨江路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不再参加繁重劳动的母亲，自然饭量大不如前。记忆中的母亲，是生产队的劳动能手，每顿三大碗干饭，她总在几分钟里送下肚里。而今的母亲，牙齿稀少，咀嚼食物很是缓慢。每次吃饭，我总是如龙卷风般的动作，将一大碗饭菜卷入肚中，总感觉有忙不完的事情在等待着我。那次，我潦草地吃了几口饭菜，以有人找我为由，下楼取东西。我很快返回来，却见母亲在厨房里将她的剩饭剩菜进行储藏。"妈，您吃饱了？"母亲没有正面回答，给我一个小鸡啄米的动作。下午回家，女儿蹦过来告状："奶奶吃了些饼干。"一向不喜欢饼干的母亲怎么胃口大开？一番调查，原来母亲见我吃饭快，怕影响我们收拾厨房，所以很快就放了碗筷。从此，我吃饭时尽最大努力放缓动作，真正做到细嚼慢咽。很多时候，我在母亲后面放碗，等她进厨房收拾碗筷，我才加快吃饭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地干掉余下的饭菜。如此一段时间，效果出来了，有些胃炎的我，居然健康了起来。看来，与母亲一起缓慢吃饭，不仅是一种陪伴，更是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家中房屋狭小，母亲居住的小房间与客厅一壁之隔。每晚电视剧才开头，母亲便进入卧室睡觉。十点多电视剧完毕，我去母亲的房间找寻东西，见母亲依然在辗转反侧。原来母亲根本没睡着——一定是嘈杂的电视声和我们的谈话声惊扰了母亲的睡眠。与孩子一番商议，让她自己在手机里看电视，我和妻子则与母亲同步，每晚八点睡觉，早晨六点起床。至于那些比懒婆娘的裹脚还长的电视剧，就让它溜到脑后，让别人去欣赏吧。与母亲步调一致——早睡早起，我和妻子的身体更加健康。

多愿意一直陪伴母亲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