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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有盏点亮的灯

作者: 文猛2023/05/03生活随笔

一方乡土,一张报纸,一盏灯。

写出这三句话,眼中有泪。

乡土是达州,报纸是通川报,后来成了通川日报,再后来是达州日报、达州晚报。一张报纸的70年时光底片,前28年在大人们语言讲述的河流中,后42年照耀在我的生命中,就是我生命中的一盏灯。

第一次见到通川日报是1979年。我们老家村庄那所建在祠堂的小学因为知青老师回城彻底关门,再没有地方读书,我只好远离家乡到开江舅舅家的村小学继续读小学三年级,我能够认识写在乡村土地上的庄稼,也开始认识写在纸上的文字。大人们说,那是乡村另一片庄稼地。

我是在村支书家里读到通川日报的。门口挂村牌,桌上摆报纸,那是那个年代乡村支书最大的标志。

村支书说通川日报从山那边很远很远的城市中来,那座城市叫达县(达州)。在乡村的天空,我无法想象城市的模样,我从通川日报油墨香中读到更远天空下的村庄,更远天空下的城市,以一种叫铅字的光粒照耀着我的村庄,我的心空。

有一天,村支书指着通川日报上的一则消息要我读,上面记着我们邻近村庄春耕的事情,说作者就是乡上的宣传干事杜克斌。

我突然感觉报纸离我很近。

没过几天,村支书领着一个乡上的干部到我家派饭。来的人居然就是报纸上发表新闻的杜克斌干事。看见我捧着通川日报读得津津有味,他眼睛一亮,非常严肃地对我父母说:“这么小的孩子就爱读书看报,长大后一定有大出息!”

杜干事走了,临走的时候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印着《通川日报采访本》。我把采访本放在妈妈的大木箱里,继续读着我的小学,读着村支书家的报纸,随时把木箱打开,看那本采访本,不敢在上面写下一个字。

1989年夏天,送走了我的第一届初中毕业生,望着空荡荡的校园,望着静静的八庙河,我突然想起我那些教科书之外久违的文字,写下《茫茫大巴山》,投给了通川日报。

1989年8月24日,邮递员送来通川日报,在副刊左下角看到了《茫茫大巴山》,印在报纸上不及母亲做出的半块豆腐干大,而且左上边还让另外的文章咬了一角,就像一束小小的灯光……

就这么一束小小的灯光居然在八庙山区照亮,大家为山区又出了一个“笔杆子”兴奋。我调入八庙中学后,乡政府经常到学校请我给他们写宣传稿,录制农田水利、森林防火、义务教育等宣传磁带,装进录音机中,安在大卡车上,播在大喇叭中,让我的声音响彻大巴山。

生活给了我灵感,发表给了我力量,我陆续写出《我作山区播音员》《巴山背二哥》《木榨声声》等作品,陆续在通川日报、语文报和《少年文艺》等报刊发表。在那偏远的山区,我这样的“豆腐干先生”居然成为人们口中的“笔杆子”。

把自己的心思告诉报刊,报刊会帮你传达——

1994年3月,在家乡人预想的结果中,我转行到县委宣传部,成为杜克斌老师一样的新闻干事,我请出珍藏多年的《通川日报采访本》,采访本已经发黄,我的人生一片明艳崭新——

在信息无比发达的今天,我不知道现在的编辑和通讯员如何交流。那些年代,我们和编辑之间的交流就是脚步和脚步,就是手把手和手把手,就是心和心的对话——

为一个标题、一个导语,我们和编辑绞尽脑汁;

为明天报纸等着出版的新闻,编辑披上大衣深夜等候送稿的脚步声;

我们一起在最边远的乡村,记录他们的感动和呼声;

一篇鲜活的好新闻,编辑会拿出大半个月工资和我们在小酒馆对话;

一篇写砸了的新闻,编辑会破口大骂,直到骂累才想起坐下……

宣传部工作八年,我每年在通川日报发表新闻都有50篇左右,获得过10次省级好新闻奖和副刊优秀作品奖,获奖证书上赫然印着我的名字,但是我深深地知道,那上面应该有通川日报无数编辑的名字,应该有通川日报的名字。

现在,我离开宣传部多年,离开了开江,回到我家乡的城市万州工作。工作单位的不断变化让我不再采写新闻,通川日报照亮的业余作家之路永远不变。当我真的成为一个可以称为作家的“作家”,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为这个城市的作协主席,我每完成一篇适合报纸副刊的作品,第一个就发给达州日报或者达州晚报,这是我梦开始的地方。非常欣慰的是,达州日报、达州晚报至今没有抛弃我当年的这个业余通讯员,更没有因为我的文字中记录的是我家乡万州的山水把我拒绝在达州门外。每次日报和晚报都给了我足够的版面、显著的位置推出我《记着地名好回家》《味上万州》《春天种下一抹红》《一个与水有关的召唤》《乡村封面》等多篇散文,还把四川省报纸副刊优秀作品的荣誉继续赐予我一个外乡人。

因为工作性质,我已经和当年那些新闻编辑失去联系,但是达州日报副刊主编龚俊、达州晚报副刊主编郝良,已经成为我最知心的微友,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微信中讨论我们喜爱的文字、我们共同的大巴山,尽管我们至今没有见过。

通川日报当年的报头已经改变,现在的达州日报报头是2001年张爱萍将军亲笔书写的报头,巴山魂不变,报纸魂不变,永远朗照着我遥远的文学之路人生之路——

我永远记住达州日报和达州晚报的地址。那是我当年经常去送稿的地方,那是经常去和编辑老师“磋稿”“磋酒”的地方,那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我知道报社不远就是州河,州河的远方是渠江,渠江的远方是长江,长江的远方是大海,大海的远方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