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

五十多年前，农民种地施肥全靠粪，因而拾粪是很常见的，大人、小孩都能胜任。

十岁以前，我生活在故乡豫西农村，那里农户的家畜以圈养为主，拾粪的人相对较少。许多农户把牲口粪和人粪尿集中起来，与玉米秆等混在一起，最外面用一层泥土密封一段时间，令其发酵、变质，是为“沤粪”。待粪沤成后将其作为肥料撒到地里。那时流行这句话：“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后来有了化肥，人们就把那些原始的肥料称为“农家肥”。

1952年，我被寄养在姨妈家，姨妈家位于豫南大别山脚下，是一个具有南方风情、十分美丽的地方。那里的猪、牛、鸡、鸭都是放养的。当地有“放猪的”（猪倌）、“放牛的”（牛倌）和“放鸭子的”等称谓。

豫南以种植稻谷为主，多为水田，牛马粪便一遇水就散开了，所以那儿是不用这一类粪便当肥料的。在那里，大家只拾人粪和猪粪，或者掏鸡粪什么的。

还记得一个暑假的清早，我独自背着粪篓子外出，在通往县城的大道上，一片片牛粪星罗棋布，在城边的一个车马店附近还有许多马粪。我喜出望外，将牛马粪装了一满篓，费尽力气背回去，倒在庄北边的一块空地上。然后又往返几次，直到形成一个小粪堆，我才擦了擦汗，心里十分欢喜。看看天，已经到了吃饭时间，我兴致勃勃地回家了，满心骄傲。

哪知没多大一会儿，住在庄北头第一家的胡家三哥就来到我姨妈家，笑嘻嘻地问我：“地耕，那是你捡的一堆牛马粪吧？”

当时，我甚至有些受到表扬的羞涩，觉得人们一定都会夸奖我。谁知，姨妈和表哥、表嫂一听，都笑了。姨妈边笑边带着责问的口气对我说：“谁让你捡那么多牛马粪的？”二表嫂看出了我的尴尬，马上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光头，笑着说：“俺兄弟不知道。捡那么多，真给俺兄弟累坏了。”

姨妈对着胡老三问：“你看整一堆那，堆在那儿咋办？”胡老三马上笑呵呵地说：“那倒没事，一下雨，就全冲跑了。我就是想对他说说，这牛马粪在咱这儿没一点儿用处。”

那是我第一次拾粪，劳而无功，羞愧难当；既长了见识，又刻骨铭心。时年，我十一岁。

六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第一次拾粪闹出的笑话，我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激动。我想，如果现在还有人拾粪的话，我也愿意重背一次粪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