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箫

我到桂南采风，在参观花山岩壁画的美丽风光后，夜宿花山瑶寨。月色下，竹林中传来了一阵箫声，如泣如诉，凄婉幽怨，令我心潮跌宕。

我走近老人，看见那箫。纯白，白得圣洁。月光下，有一种凄切的美！我看不出箫是用什么材料做成，满脸疑惑。我抬头望着老人，脸上带着询问。

“这是骨箫，是用乌猿骨头做的。可以发出荡气回肠的声音，令数里外的生灵无限悲怆。会吹箫吗？可以亲手来体验体验。”老人语重心沉地说道。

骨箫，平凡无奇，样式古朴。上面有七个孔，深邃幽暗，透着神秘。入手，有一种冷的感觉。丝丝寒气从骨箫中逸出，渗透入我的每一个骨隙。

老人又吹起了骨箫，那声音悠长、哀婉、凄楚。有如莽莽森林意境，粗犷雄浑。孤猿的阵阵悲鸣，从那小小骨腔中一缕缕透出，浸人心肺。那声音，让人感到彻骨痛心的悲凉，和着左江潮水的起伏，倾诉着无尽的凄苦与哀伤……

群山，像五颜六色的花布，美不胜收；幽谷，如冰山雪岭，显出骇人的清冷。　　

猪脸人，将小溪截流。随后，从背袋掏出一个大瓶子，拔开盖子，将药倒进山间小溪里。小溪，募然冒起了几个小泡泡，很快就分解掉了。接着还是那样的清澈，丝毫看不出变异。随后，猪脸人悄悄地隐藏在石后，静观其变。

山风习习，花草摇弋。不时传来声声鸟语，阵阵猿啼。一群乌猿跑到小溪的旁，蹲下身子饮水。突然，乌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发出了轻微惨叫声，倒在地上。“药效真是不错！”自鸣得意的猪脸人身形一动，想去处理昏迷的乌猿。

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凄厉的猿啼声。只见两头小乌猿从树林中疾奔而出，朝着小溪方向而来。小乌猿没有察觉到任何珠丝马迹，一张大网罩在了它们的身上。猪脸人一声口哨，同伙应声而至，把二十只乌猿一起运走了。

猪脸人将大乌猿宰杀，连皮毛带肉一起切成碎块，和大米一起蒸熟发酵制乌猿肉酒。将乌猿骨剔出，放至大瓷坛中，用米酒泡制乌猿骨酒。将两只小乌猿绑起，扔到在陶瓷大瓮内，注满米酒，泡制鲜活乌猿酒。

小乌猿日夜悲鸣，惊动了袁慈。袁慈深夜潜入猪脸人家里，救走两头小乌猿，顺手盗走一块乌猿筒骨逃逸。袁慈用草药将小乌猿的伤治愈后，放生。他找到名师，将乌猿筒骨用刀刮得很薄，薄到能有颤音后就在上面钻孔，制成骨箫。

山野，万簌寂静。袁慈正在酣睡，猛烈的打门声和惨烈的猿鸣声把他惊醒。他跑出门外，是小乌猿。小乌猿用手指着后山，哇哇大叫。袁慈转身一看，天啊，山上的巨石不断滚落。他飞奔回屋，拖妻抱子，跑出屋外，并通知全村转移。村庄很快被泥石流吞没。村民们哭了：好险啊，要不是乌猿救人，我们死定了。

山的背面，一间茅屋中，猪脸人正在夜宴，全然不知泥石流灭顶之灾的来临。他按着被缚住手足乌猿，拿起剃刀，先把它头上的毛刮干净，然后将它紧紧绻于桌底，只将头伸出桌面上的洞外。乌猿的一对眼睛失神，露出乞怜求生的悲光。猪脸人举起锤子砸破乌猿头骨，再用刀撬开它的天灵盖，露出脑浆，夫妻两人一勺一勺地吃着，直到泥石流覆盖了茅屋……

白骨、血迹、乌猿酒、沾满泪水的骨箫，载着深深怨恨的时光，穿越时空。一支乌猿骨箫，洁白无瑕；一场残酷杀戮，刻骨铭心。

骨箫，泛着凄凄的冷光，还在诉说那无限的悲伤，濡染着如水的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