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冰糖的文章 / 冰糖的散文

银都春来橙花香

文/肖清彬

今年的春天来得没有想像中灿烂。过完春节，几缕阳光闪显之后，心情便被江南的烟雨锁进了冰冷的被窝，只能叹惜无数的花期因为天公的作弄在不经意中一次次错过。

直到清明前的几天，阳光完全摆脱了阴雨，灿烂又欢快。出县城，过涌水，再到故里十八都，一路冰糖橙的花香飘进车窗，突然觉得这被人遗忘的冰糖橙花，踩着春天的尾巴闪亮登场了。这花香似曾相识，又感觉遥远，那一刻，我甚至觉得这冰糖橙花香就是中国银都——永兴的特殊香水。这个迟到的春天，当许多人还在为花己谢、春将去、落英化春泥而感到无比遗憾时，我却独自觅得一片洁白，享受满树芬芳。

从潘园码头逆流而上，过龙华寺，绕龙山洞，到一线天，便江两岸典型的丹霞地貌上到处点缀着冰糖橙花，花开得最为鲜艳靓丽，像是被水洗过，又像是被江上的薄雾做过面膜。加之各式各样的休闲农庄错落其间，清风竹影，人在景中。点点繁花，倒映在母亲河里，刚柔相济，宛如一幅不加粉饰的中国画。久雨初晴的江南，黄昏最富诗意，此时驾一叶扁舟，邀三五同伴，畅游便江，于浆声灯影里品味着橙花的清香，你一定会不知不觉地醉倒在龙华寺的岸边而不忍离去。

最近几年经常带外地朋友去涌水冰糖橙基地采摘冰糖橙，亲身感受到丰收的喜悦不仅挂在果农的脸上，也给外地游客带来不少休闲的乐趣。深秋的果场，天空湛蓝深远，一排排敦实憨厚的冰糖橙树上挂满金黄的果子。置身其中，果香诱人，触手可及，甜蜜感油然而生。“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也许东坡先生的绝句便是此刻最好的广告词。

秋后的果香我是体味过无数遍，而春天的冰糖橙花香却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来品味。尤其在涌水万亩冰糖橙基地踏青访春，你会真正感悟到人定胜天的哲理，更能体会一花独放不是春，万花齐放春满园的意境。此刻，如果你选择一处高地，屏住呼吸，放眼望去，连绵起伏几千亩的冰糖橙尽收眼底。洁白的冰糖橙花漫山遍野地绽放，万绿丛中，如繁星闪烁，又像一场初雪轻轻拂过。晚风唱响的山坡上，蜂舞蝶恋，一股清香时不时萦绕在鼻间，不似玫瑰的浓郁，也不似雏菊的淡香，却使人感到舒畅、惬意。摘一朵橙花放在鼻边，香味更加浓郁，即使离得很远，也可以感受到它独有的芬芳。于是觉得这个春天里，樱花也好，桃花也罢，只不过是养眼的昙花一现，而真正能植入心肺的莫过于这被人忽略的冰糖橙花！

趁着这份闲情逸致，几天来我逐一造访了银都几处名胜古迹，分别领略了不同景致里冰糖橙花开的踪影。罐子窑基地的冰糖橙树树冠高大，苍劲有力，引种较早，树龄也长，但挂果依然丰硕，所以花开得也的确老道醇香。北院寺居高而立，门前大片冰糖橙依次而下，气势不凡，花香背后衬托出这座千年古刹愈发勃勃生机，佑泽一方生灵。山中农家小苑饭庄老板娘热情好客，执意挽留我们为座上客，捧出珍藏的冰糖橙酒款待，顷刻间酒香与花香交融，谈笑中余味绕梁。而观音岩的冰糖橙则是隔江而望，石狮静卧江中，江水川流不息，虔诚的香客，旺盛的香火，与隔江相望的冰糖橙花遥相呼应，冥冥中给这里的花香平添了几分禅味。龙王岭的冰糖橙花，因龙山巍巍，地势险峻，昼夜温差大，据说花期也较其他地方稍迟几天，岚雾环绕中，这里的橙花又多了些许冷峻。

冰糖橙一般四月开花五月结果，花期半月左右，但花蕾期较长。也许正是在含苞欲放的时间里孕育了甜蜜，才有冰糖橙的纯正甘甜。而且管理好了，花多也预示着一年丰收在望，人们常说，没有春华，哪有秋实，便是这个道理。

我想，也许不久的将来，每年的四月，四面八方的游客会蜂拥而至，相约银都，就为闻一遍春天最后的礼物——冰糖橙花香！

一粒冰糖

文/伊尹

前来清理油烟机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也许擦洗油烟机穿不得清洁衣服，夫妻俩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工作服，相同的，有些油腻腻，一看就是好久没有洗过的样子。洗油烟机是个磨时间的活，不过到了中年夫妻这里，二人默契地将整个过程搭配出一个敏捷的流程，一个拆，一个将待洗的零件摆出清洁的先后顺序；一个清洗，一个再进一步擦净零件，最后妻子帮着丈夫安装抽油烟机，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放在别的师傅那里，整个过程将近两个小时，在中年夫妻这里，一个小时不到就利索完成。

在清洗的过程中，我递给男子一根香烟，我知道这些师傅平时都是吸烟的，以此提神，缓解疲劳，但男子还没伸手与开口呢，蹲在地下擦零件的女子抬起头来迅速阻止，说他不能吸烟的，肺不好，忌这个。而我看得出，男子是想吸两口的，不过他很听女人的话，女人说不能吸，他就笑笑，说声谢谢，不用了！

我在女子棉服的后背上，发现了某某企业的名称，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停产的国营大厂。我问女子，之前在这企业里工作过？女子爽朗回答，是呀，那时她和丈夫都在这家企业工作，他下井，她在食堂，嘿嘿，在食堂工作到底是好，辣子鸡给他的都是纯鸡肉！现在这种美事，再也别想了。这工作棉服，是下岗后没舍得扔掉的，料子实在呀，别看样子又丑又笨，可是冬天穿着暖和，只要暖和就好，这把年龄了，还管漂亮不漂亮，也算留了一个纪念，毕竟之前在这家名字响当当的国企工作过……

整个清洗过程，都是女子和我聊天，也许因为我们都是女人，能聊到一起去，也许男人不善谈，他人很瘦，一直埋头工作，少有发言，只是当女人说起国企工作经历时，他会抬起头，眼睛放光，也跟着插几句。

清洗与安装完毕，女人从包里掏出一个杯子，又从一个塑料盒里取出一粒冰糖，“当”的一声丢在杯子里，然后问我，小妹，可不可以给我倒杯热水？我这才留意到，我忘记给他们倒水了。倒了热水，女子将杯子摇了又摇，看着冰糖渐渐融化，这才将杯子递给男人，让他趁热喝，见我不解，女子笑笑，说他在厂里工作那会儿患了肺病，看了，但无法治彻底，中医让他平时喝点梨汁冰糖，润肺、止咳又清痰。

男子喝完冰糖水，女子已经收拾好清洁工具，又将拆洗油烟机的场地清洁得干干净净，二人这才离去，下一家的生意已经联系好，对方正在家里等着呢。

我听见冰糖块在女子背包的盒子里发出碰撞的声响，声音虽然微小，却也清脆悦耳，它们是带着感情的冰糖！

冰糖鸡蛋

文/陈平原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正在粤东山村插队务农的我，突然听闻国家准备恢复高考，一开始半信半疑，在外工作的父母来信确认，并催促赶紧准备。于是，我振作精神，竖起脊梁，进入了紧张的复习状态。

我插队的地方，是个将近三千人口的大村子，前有水塘，背靠大山，巷子很窄，房屋密密麻麻。阿嫲（祖母）住的离我很近，就隔着两间邻居的屋子。村里虽有电灯，但经常停电；别说电视机，连收音机都不多见。入夜以后，除了青年间（未婚男子聚居的地方）比较热闹，一般人都睡得很早。我家是例外，除了我夜里读书，还有就是窗外刚好有一公用的碓臼，傍晚或凌晨时分，敦敦之声不绝于耳。舂米或舂粿须两人配合，一人脚踏让碓上扬下落，一人在石臼边抹匀被舂的稻谷或粿粞，劳作时说说笑笑。

晚上九点后，人声渐歇，书屋方才安静下来，那是我凝神静气复习功课的好时光。自从打定主意参加高考，我每晚都会复习到一两点。

阿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熬夜很伤神，吃隔水炖的冰糖鸡蛋可润肺滋阴，属于温补。于是，每天晚上十一半左右，阿嫲就会打开门，冲我的住处喊一声“平原——”。夜深人静，听得很清楚，我赶紧放下书本，跑过去吃一碗又香又甜、软硬适中的冰糖鸡蛋。吃完宵夜，继续回去念书，阿嫲总不忘叮嘱一句，别太晚了。阿嫲耳朵很好，我偶有太迟睡觉，第二天她就会提醒。

有天饭后，阿嫲突然说：考大学很好，但别走得太远了。我一时不知怎么回应。阿嫲又补了一句：将来出去读书，别娶不会说话的老婆。阿嫲不会说普通话，怕跟孙媳妇无法沟通。我当时笑了，说阿嫲你想得太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事情的进展果如阿嫲所料，我真的考上了中山大学，毕业后又到北大读博士，不仅越走越远，而且还娶了个北京姑娘。第一次回乡，妻子临时学了几句潮汕话，现炒现卖，虽然发音不准，阿嫲还是很高兴，逢人便说，这孙媳妇好，“会说话”。我明白阿嫲的意思：孙媳妇虽不懂潮汕话，无法跟她多聊，但体贴人情，会哄老人高兴，这就行了。

阿嫲不识字，但崇尚读书。父亲七岁那年，阿公（祖父）就因病去世了。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可非要争口气不可。先卖首饰，后卖田地，阿嫲居然供父亲从小学念到了高中。若不是父亲受共产党影响，中学没毕业就上山打游击去了，说不定还能供他上大学呢。为供父亲念书，阿嫲很舍得花钱，不用说，因此也就家境衰落。到了土改时，我家田地已很少，评为中农，免去了日后很多屈辱，真是因祸得福。

也正因此，陪伴我回祖籍插队务农，阿嫲支持我“耕读”。知道参加高考很要紧，从不唠叨我深夜读书，只是暗暗打听补身子的办法。在当年的山村，物资极为匮乏，这冰糖鸡蛋已经是上好食材了。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离开山村前，父母和我们三兄弟在村口合影，纪念这乡下八年的艰难日子。那时相机很少，拍照是技术活，故专门从城里请来了摄影师。可阿嫲无论如何不愿意进入镜头。

多年后，每当拿起这张极为难得的老照片，我都会记起阿嫲拒绝入镜的凄婉神情。当初只觉是她不喜欢拍照，随着年龄增长，阅历渐多，我方才体悟阿嫲那一刻的悲欣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