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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悲情的文章 / 悲情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陈景星的传奇与悲情

文/杨举波

(一)

坐在老家吊脚楼下的碓桩上,不经意地翻着一本旧版《叠岫楼》。那泛黄的诗句勾魂摄魄,因为泛黄而充满乡情和古韵。书作者陈景星是晚清土家族着名诗人,他的大理石塑像就立在黔江城河滨公园,其故居朱家岩吊脚楼与我家的朝门隔河相对。百余年来,那栋吊脚楼演绎着无尽的传奇与悲情。

陈景星自幼聪慧嗜学,随父在酉阳直隶州就读,为着名经学家冯世赢(壶川先生)的得意门生。光绪三年中举,同乡师兄陈宗意以“铆手”的儿子不能参加科举为由揭发陈景星。陈景星被主考除名。此后托恩师壶川先生的关系,举家迁到贵州石阡县落籍参考。师从函楼,因晚清科考腐败,陈景星屡试不第,常叹“身世偏多憾,乾坤总忌才”。此间,陈景星浪迹于川黔湘鄂、东粤古滇,寄情山水,诗云:“也逐行人桥外立,倚栏低看打鱼归。”又云:“偶向峰头长啸,白云无数飞来。” 1882年,41岁的陈景星终于三试中举,1896年,56岁的陈景星中进士。已近花甲之年,回首往事,陈景星感慨良多:“老夫晚年始发科,苦志虽酬奈老何。”

陈景星入仕后,在山东任职十余年,先后在文登、南山、日照等地任县令。同情民生疾苦,有诗云:“浮髓遂至少留踪,几处招魂惟野哭。可怜吾乡兵燹余,锋镐生存才五六。频年饥馑已堪伤,沉灾又罹怀襄酷。”光绪二十四年,二十五年,陈景星在文登任县令时,英国强占威海,威海群众万人聚集,阻关挠道,陈景星极力支持,触怒时任山东烟台道主和的李希杰,遂被免职。

1910年,71岁的陈景星回归故里朱家岩,深深感慨 “宦海无清澜,闻之辄头痛,思之心转”。加之其间儿孙先后去世十一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痛心,让垂暮之年的陈景星更加孤苦、感伤。诗人在《腊月二十一日值亡儿兆璜生日诗以哭之》曰:“……一孙相伴慰昏晨,忽夭天年十九春,我与吾兄谁造孽,致承祖砚竟无人……”诗人身心受到巨大创伤,“蓑翁哭暮年”,于民国四年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七岁。

(二)

陈景星郁郁离世后,一卷卷诗文集,装载数辆马车,送回故居朱家岩吊脚楼,《壮游集》《磨铁集》《田居集》《尘劳集》《耄游集》《宾沪集》《山房诗草》《悬崖积卷》……一同送回来的还有孙子陈福垣。陈福垣时人称为烂大少爷,他躺在爷爷留下的太师椅上,长年抽着鸦片,百事不问。

那一年大年初一辰时,烂大少爷还在昏睡,一团箩簸大的石头突然从朱家岩吊脚楼中堂落下,砸断了屋梁。也将陈景星最后一次回朱家岩题写的诗匾砸得粉粹。当晚“鬼”在吊脚楼的厢房传话:一日三餐,每餐三桌,每桌九盘十大碗,饭菜上齐后,主人、佣人一律退出房间,保陈家院子平安无事。这里的“鬼”是真还是假,陈家院子里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每日供餐,从不怠慢。就这样,陈家院子每天就忙着给“鬼”供食,一供就是五年,直到新中国成立。

(三)

“鬼”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无人得知。但总有好事的探秘者借此生事。时遇文革,朱家岩闹鬼的事成为一桩“牛鬼蛇神”案的由头。

那群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红卫兵大胆设想,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谁能把箩簸大的石头从朱家岩吊脚楼的中堂扔下,砸断屋梁,谁能在陈家院子无踪无影一吃五年。想来想去,一定是李永泰。李永泰是文化人,世代名医,能治百病。李永泰也好诗文,红卫兵要批斗“牛鬼蛇神”,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永泰及其徒弟。

全部抓来批斗,这一斗就是三个月。其时我上小学一年级,看不懂什么批斗会,也不认识李永泰,只记得每天课间操时,叫李永泰及七八个徒弟低头站在台子上面,胸前挂一块“牛鬼蛇神”的牌子,穿戴上纸糊的奇形怪状衣冠,涂以种种牛鬼蛇神花脸。后来听说李永泰招供了,承认自己是当年朱家岩陈家院子闹鬼的主谋,那团箩簸大的石头从猫坝洞搬运到陈家院子。

既然李永泰供认了,闹鬼的批斗会就到此结束。从此,李永泰及七八个徒弟,就再没有行医,每天低着头抄大字报,一抄又是三年。

而今想来,陈家院子闹鬼不是一个谜么。箩簸大团石头砸断屋梁确是事实,我家三爷爷在陈家大院劈柴给“鬼”煮饭确是事实。可一介文弱书生李永泰能用什么办法将箩簸大团石头搬到陈家院子,并砸断屋梁呢?

想想陈景星、烂大少爷、李永泰,还有陈家院子、吊脚楼,完全是聊斋鬼片的味道,从开篇到结尾,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在一场摧心折骨的鬼蜮伎俩中沉迷。

悲情佛手

文/王寒

我爱吃带壳的干果,自然也爱吃带壳的海鲜——海瓜子、牡蛎、缢蛏、白蛤、蛤蜊、花蛤、杂色蛤、毛蚶、佛手这些贝壳,都是我味蕾上的最爱。某人见我这么爱吃带壳的食物,一口咬定我是松鼠投的胎,我仔细一想,觉得有这种可能。

佛手这名字很好听,它也是礁石上的美食。礁石上常见的海鲜有辣螺、淡菜、牡蛎,还有就是佛手。本地人称佛手为观音手,别地也有叫鸡冠贝、狗爪螺的,大约取其形。你若有心查一下它的学名,就不太有趣了,它的学名叫龟足。就是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难以将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跟同一种贝壳联系起来。

鲁迅在《故乡》里,回忆跟少年闰土在一起的快乐日子,闰土跟少年鲁迅提起,他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引得少年鲁迅很是神往。

佛手形状奇特,外形像合十的双手,壳粗糙,青黄色的外表,看上去有点像恐龙皮。这玩意儿山上没有,地里不见,全长在礁石岩壁上。佛手密密麻麻地扒在岩石缝隙中,一有风吹草动,便紧缩柄部藏在岩缝里。除了附着于礁石上,佛手还会寄生于大型鱼体上,随鱼的游动免费观光海底风光。

我在大陈岛的岩礁上挖过佛手。岩礁上的宝贝真不少,除了佛手,蟛蜞在岩石间乱爬,辣螺更多,俯拾即得,佛手则隐藏在岩缝里,不动声色,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佛手壳很坚硬,紧附在岩石上,要花力气从礁石上撬下,很是费劲。挖出来的佛手表面还有一层绿苔,像是它的保护色。老半天才挖了一点,还铺不满篮子底,手却割了好几道口子,真是“粒粒皆辛苦”。

跟田螺姑娘之类的传说不同,佛手的传说有点血腥,说是公主妙善做梦,梦中高人提醒唯有将自己的臂肉割下煎汤,父病方能去。梦醒后的公主毅然挥刀断臂,父王得救了,菩萨感于公主的孝心,让公主的伤臂长出观音手,余下的手掌扔到礁石上,便成了佛手。

除了海鲜中的佛手,南方有种长在树上的金黄色瓜果也叫佛手,以金华佛手最为着名,雅称“金佛手”。金华的朋友送我一盆佛手,我当成稀罕物。佛手开花时有白、红、紫三色,结成的果实色泽金黄,香气浓郁,形似观音的纤纤玉手。朋友让我把佛手果泡茶泡酒喝,说有理气化痰、疏肝解郁、止咳消胀等功能。我说我没有什么郁可解,也没有什么气可理,遂转送于人。

大概因为“佛手”二字谐音“福寿”,所以无论是植物中的佛手还是海鲜中的佛手,都是很受欢迎的。大陈岛七大特色招牌菜中,有一道就是佛手,菜名很好听,叫“指点迷津”,颇有几分禅意。

山区人对植物佛手感情深,我们海边人,则更喜欢海鲜佛手。吃佛手也有门道,见到扁扁的佛手,外地人常不知从何下嘴,有些性急的,拿嘴去咬佛手,弄得肉汁四射。有些人以为佛手的肉在手掌里,吃时使劲地把两片合着的“手掌”掰开——佛手的两片壳贴得很紧,掰着够费劲,而且“手掌”里的东西是不好吃,也是不能吃的。其实吃佛手吃的应该是“柄”部的肉,即佛手的“皮囊”部分,只要把甲壳和柄部分开,就可以吃到肉了。

中药书记载,佛手性甘咸平和,“虚损人以酒同煮食,最补益”。奇怪,很多海鲜跟酒同煮,都能补人。听说佛手还可以生食,不过我没试过,没有发言权。

佛手的肉蘸点醋吃,香味四溢,而且鲜而不腻。有些地方烧佛手下调料很狠,认为佛手不像别的贝壳炒熟会自行张口,入味难,便加蒜末、姜丝,甚至还加小辣椒干,下锅猛炒。其实这种烧法很不得法。我烧佛手是化繁为简,洗净后把佛手往沸水中一烫,捞上来上盆,蘸点醋就可以吃。

外地朋友来,我喜欢请他们去大排档吃海鲜,无它,盖因大排档的海鲜比大酒店的海鲜来得鲜。上大菜之前,我总是点上一盘佛手,为的是证明我们这里的海鲜“异类”之多,当然还带点显摆的意思。这一招通常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外地朋友拈起佛手左看右看,问,这是什么东西?长得恁稀奇古怪?有一次,陪央视的美女记者在夜排档吃海鲜。美女记者是夜猫子,早晨无精打采,一到午夜,就目光如炬,夜愈深,她精神愈好。她对佛手好奇不过,拿着手机拍个不停,顾不上吃,就把照片发到微博上,说是吃到从未见过的稀奇海鲜。

比她更甚的是几个上海老太太,见了佛手“阿弥陀佛”个没完,吃完佛手,还把壳串成手链,戴在手腕上,几个服务员见了后躲到一边吃吃地笑——她们有所不知,此举非老太太首创。过去浙江沿海的人,常把佛手用线串在一起,戴在孩子的手腕或脚踝上,认为可以避邪。

佛手不常见,价格又贵,吃过的人不多,再加上吃到嘴只有丁点肉,像我这样性急的人没这个耐心去吃它——反正餐桌上好吃的海鲜多的是,犯不着跟佛手过不去。

悲情在,凛然亦在

文/郭利

旅行到福州,马尾成了我执意要去的地方。同行的朋友问我马尾有何美景胜迹?我摇头,没有!那里除了一个后人建立的马江海战纪念馆和在当年船政学堂旧址建起的船政文化博物馆,确实没有可以称道的风光景色。它有的,只是一段异常沉痛惨烈的历史。

马尾位于闽江下游的出海口,这里群山环抱,水深港阔,有着极重要的战略地位。清末洋务运动兴起,左宗棠、沈葆桢先后在这里创办了福州船政学堂和马尾造船厂,这里成为中国近代海军的摇篮。1884年8月23日,中法战争中的马尾海战(又称马江海战)在这里爆发,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读史至此,沉重得令人窒息。

从福州市中心倒了两次公交车,花了将近2小时才来到马尾。这里临山傍海,是极狭长的地域,真的形似马尾,易守难攻,正是所谓的兵家必争之地。满怀着热切向往而来,哪里想到却吃了闭门羹。原来,这里的中国船政文化博物馆和马江海战纪念馆在周一全都闭馆,而我们来到的这一天恰逢周一。隔着一道大门,遥望那高高的马江海战死难将士纪念碑和马限山炮台,唯见烟海苍茫,沉静肃穆。两馆对面有以“防海纪略”为主题的巨幅浮雕,镌刻着那些在海浪中扬帆的战舰,以及临危拒敌的海军将士。郁郁葱葱的松柏下,雪白的墙壁更显神圣凛然。

站在马尾海边,眺望茫茫大海,想起100多年前这里筹建海防的励精图治,这里战火蔓延的风起云涌,心中便也和大海一样波澜起伏。马尾海战,不仅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更是一场在避战求和思想下匪夷所思的战斗。当年海战中,旗舰“扬武”号受重伤沉没,在沉没的最后一刻,一个无名水兵奋力爬上主桅顶挂出清政府龙旗。舰虽亡,旗仍旧在。“振威”号管带许寿山带领全舰官兵顽强抵抗,最后关头,开足马力向敌舰撞去,直到沉没前还发出了最后一颗击中敌舰的炮弹……诗人张景祁一首《曲江秋·马江秋感》描写了战败后景象:“凄然猿鹤怨,旌旗何在?血泪沾筹笔。”面对染血的马尾,无限沉痛感伤。

此时,我站在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它全部的气质血脉,心中情不自禁凛然感动。是的,我错过的是那些建筑和后人的缅怀,我并没有错过马尾,我见到了它坚韧不屈的身形,我听见了它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奋战到底的呐喊,和着海浪礁石,滔滔不绝,百年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