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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棺材的文章 / 棺材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拒绝诊疗的婆婆

文/爱玛胡

隔几天,都会遇到那种拒绝诊疗的病人,一般是老人。老太太居多:“我不要治疗,不要打针,不要吃药,我要回家。”更激烈的,甚至绝食断水,表示“但求一死”的决心。

医生当然要尊重病人的意愿,但见死不救也是不成的。所以有时候,家属不在旁边时,我也会问她们:“婆婆呀,孩子们把你送到医院里,就是想给你治病的。你不治,冷了孩子们的心。治好了再回家不好吗?”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摇头:“姑娘呀,我心里明白,我治不好的。寿衣早买好了,每年都拿出来晒的。老头子,三十年前就走了,当时制好两口棺材,一口跟他入土,另一口还

摆在屋里,也该到时候了。”

我想说:“……”

她颤巍巍点头:“我晓得,现在都火葬,那我也要在棺材里躺一下,才安心的。你莫哄我,死了就进不了屋,就直接从医院拖火葬场了。我不要,我要死在屋里头,在我自己的棺材里睡倒。”

病情有轻重,人寿有长短,医生对病人的疾病也有判断。有时候,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就继续劝说:“婆婆呀,棺材放在那里也不会坏,多放几年也没事。治好了,你看外面太阳多好,晒晒太阳,吃点儿小菜,不晓得几写意。”有时候我就不劝了。也有些人,我劝了他们也不听。

总有人会继续留在医院里,也有人就回家去了,大部分人回去就不会再来。

看小说,西方社会好像是要医生开死亡证明的,但在中国,找居委会开就可以了,不用经过医院。所以,往往是他们的邻居或者熟人来住院,我才会知道:去年在这里住过、一定要出院的某某婆婆,已经去世了……

也许,婆婆真如她所愿:在自家,换上在生时就挑好的寿衣,是喜欢的大红色,上面还绣了大朵的牡丹花。她就在睡惯一生的床上,儿女的围绕间,安详去世。在停了三十年的棺材里,睡过三个晚上,最后才灰飞烟灭。

大舅的寿岁

文/桫椤

大舅住在最西头,外屋有一口大棺材。

棺材有多大?不好拿尺子去量,不知道具体的尺寸,想必有讲究。盖板和两端堵头露着的帮,厚度都有我的小臂长,用手拃拃不过来。

大舅早早就买了两棵有百多年树龄的老柏树,看着木匠在院里叮叮当当做成棺材。棺材里照例留着一些刨下来的木茬花,什么时候看上去都像是新做的。棺材做成了,就摆在外屋迎门处,这一放就是二十多年。当然,它一直没有用,因为大舅活的好好的。

说它没用,但对大舅却很有用。他说进门看到它,心里就踏实。大舅还说,躺在里屋睡觉,想想如果黑夜里死了,出殡的时候能躺到这口厚棺材里,尸骨朽烂之前坟不会塌掉,也踏实。夏天外屋有风,大舅有时索性就在棺材顶上铺上凉席睡觉,醒来他就说睡的踏实。

做棺材那年,大舅七十岁。他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早预备下吧!省了到时孩子们着急。过了七十,大舅把地分给我两个表哥种,表哥们家里都养着羊,大舅把两家的羊合在一起去放。那一年他还让我表嫂把他的装裹衣裳也做好了,他高兴地赶着羊上山,边出门边说,就是死了也踏实了!

二十二年后,大舅真的死了,装裹衣裳又重新做了——先前做下的被虫蛀了。我不相信大舅能死,八十岁那年他还天天上山放羊。年轻时落下的关节炎加重了,腿都变形了,迈一步疼的咧嘴,但他说人得动啊,人要不动就完了!一头大公羊发情,奔跑时把大舅扯了个跟头,从此表哥再也不让他上山。

这一歇,大舅真的就走不动了——每天连搬带拄地扶着个杌子,从屋里挪到屋外的廊檐底下晒太阳,有时还下台阶挪到门口看人来人往。我去看他,碰巧见他从台阶上颤颤巍巍往下挪,我就想帮他。大舅说,我还能动,我自己知道怎么使劲儿,你一帮我我就得摔跟头。于是我就跟在他后头,一蹭一蹭地挪到大门口。终于有一天,他上不了台阶了,二表哥把他抱进屋里,半路上他就喊疼,说把他的肋条骨弄断了。二表哥就带他去医院拍片,果然抱断了两根肋条。大舅说,我的骨头已经朽了,我要死了。

话是这样说,大舅不仅没死,被抱断的肋条骨又愈合好了,但他却很少再出门了。多半时候,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把上半身垫的高高的。我说您放平点多舒服,他说这样来人说话方便,有人来了我要像个死人平躺着算怎么一回事?他在床上拉着我的手,跟我讲他年轻时“跑日本”的事,说仓友他爹跑得慢被鬼子抓住,就吊死在咱这房后头的槐树上了。

我每次从城里回乡,我娘都提醒我,去看看你大舅吧,他喜欢见你们。我去了,大舅看一眼我手里或是蛋糕或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说你拿的东西我不想吃,我就想吃玉米面饼子、搅山药疙瘩。我说大舅您说的这东西我没地方买去。他说你娘昨天黑夜蒸了菜团子给我拿过来两个,很好吃。然后他就又说,你爹活着的时候,每回回来都要来看我,你爹没福分,现在的光景多好,他没等到!

也奇怪,大舅不出门,却对村里村外的事了如指掌,大概是从那些来看望他的人那儿听来的。但也不尽然,有一次他问我姐,说你盖的新房装修好了吗?我姐从不记得谁跟大舅说过盖房的事。大舅躺在床上,记忆力还那样好。过“七一”村干部来家里慰问老党员,他回忆说,四二年入党的时候,日本鬼子正扫荡,黑夜里开了个会,我就算入了党了,还不能跟外人说,晚上连家都不敢回,就去“破交”了。

大舅九十二了,这回他病的很厉害。胸闷,呼吸困难,排尿也困难,只得去住院。查来查去,结论为年龄大了,各种器官衰竭,很危险。女护士来给他下尿管,他紧捂着被子不让操作,医生过来连哄带吓唬,他算是同意了。护士走后,大舅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地哭了很久,他说这叫我怎么有脸见人呐!病情略有好转之后,大舅执意要回家。我赶到医院,恰好在市里工作的老乡青军叔来探望,就一同帮忙把大舅抬到救护车上。他头朝里躺着,临关车门欠起身来大声对青军说,等那个时候你可要去呀!

我知道他说的“时候”是什么,只以为他是被病痛折磨,才说这样的丧气话。我没有料到,这是我见到大舅的最后一面。

三天后,我到北京出差,家里打来电话,大舅病故了。因公务在身,无法赶回去送葬,我伤心不已。但我知道,大舅躺在厚棺材里,走的踏实。甚至我想的更多的,是已经七十二岁的大表哥怎样打幡痛哭。我还想到,回乡之后,迎门处那口摆了二十多年的厚棺材不见了,不管那里放上什么,都像大舅还躺在棺材顶上踏实地睡觉……

父亲

文/何思蓓

岁月如梭,一转眼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牙牙学语,身着粉色洋装的小妞了,可似乎在他的眼里我从未长大过。

那是初秋的一个早上,按惯例他应该先出门把车发好,然后坐在车里等我下楼送我上学。可是,那天我在家磨蹭了好久才背着书包出门,也不见他打电话催促我。当我端着早餐慢悠悠地走出楼梯口时,只听见他站在离楼道口不远处呼喊我的名字,声音中透出丝丝的担忧。我应了他,他又喊了几声,这次的呼唤更加急切一些,让我感觉不同寻常。以往此时,他应该是把车开到楼下,一边刷着微信,一边等我急冲冲地上车。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以为他定是又忘了拿手机,让我帮他回家拿。可当我走到他面前正准备开口问他是不是要我回家帮他拿手机,他却什么也没说,走到我跟前抬起一只手环在我脖子上,用他宽厚的肩膀挡住我右侧的视线,带着我径直向车子走去。

耳边响起一阵敲敲打打的鼓乐声,我顺着声音侧脸看过去,他的肩膀正好挡住我的视线。我探出头想看个究竟,发现院子里的操场上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灵堂,里面摆着一口透明的棺材。我不由得马上闭上了眼睛,张大了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青春期的冲动让我克服了畏惧,我又睁开眼继续扭头想仔细看那口棺材,他却用大手把我的脸拨过来说:“别看!快点走,赶快上车。”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在楼道口呼唤我的名字,等着我下楼,牵着我走的原由了,原来他是担心我看到棺材害怕,一阵暖意在我心中由然而起。记得我小时候,只要在街上看到这样的场面,我就会很害怕,如果离得太近,看见了棺材,我还会嚎啕大哭。于是每次路过这样的地方,他总是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一边安慰我,一边领着我绕道而行。现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即便在街上独自看到这些东西,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害怕,可他还是把我当作未长大的孩子,一如既往地保护着我。当他帮我打开车门让我上车时,我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黝黑的皮肤上不知不觉地被岁月划下了如刀疤一样的皱纹。

他不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只是做着最普通的工作,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他不高大,可他却用他最深沉的爱呵护着我,毫无保留的把他的一切给予我。

很多人都把父亲比作一座巍峨的高山,沉稳、高大;也有人把父亲比作一片深邃的大海,广袤、厚重。在我看来,他并没有比喻中的那般令人敬畏,于我,他的爱就是初秋的微风伴着暖阳,洒在我身上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