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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磨盘的文章 / 磨盘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石磨

文/黄孝纪

在八公分村,石磨总是与美味的食物联系在一起。正月的米豆腐,二月的碱水米粑,夏秋之间的烫皮、炒米粉、麦芽糖,临近过年的油豆腐、霉豆腐、豆腐渣。如今想来,样样都令人怀念。

并非毎户人家都有石磨。不过,隆书驼子、隆记眯眼、明星点子脚,他们三家是万万少不了的。他们传承了祖辈做豆腐的手艺,村人做豆腐,必定是在他们三家之中挑选。隆书驼子的豆腐坊在村前水圳边,隆记眯眼在朝门口,明星点子脚则住村子中央,三人鼎足而立,平素也少有往来。倒是在年前做豆腐的时节,他们暗地里为争取点生意,多挣几个加工费,相互间嘲笑奚落对方做的豆腐不咋地。尽管各人只是对来做豆腐的村夫村妇说道几句,村庄就那么大,你传我,我传你,三家豆腐坊的缺陷,也就如同刚出箱的豆腐那样明明白白:隆书驼子爱掉鼻涕,拿大瓜勺舀豆腐脑装箱时,难以保证不让鼻涕掉进去;隆记眯眼的石膏水杀得重;明星点子脚腿脚不方便,手倒是快得很,趁你眨眼的功夫,舀一大碗豆腐脑藏起来。其实,历年来,我家在他们三家都做过豆腐,方方正正,白白嫩嫩,分量十足,都是好得很。炸成油豆腐,蓬松,金黄,鼓着大泡泡。煮着吃,喷香又软和。不像现在菜市上买的豆腐,干瘪硬湿,掺假得厉害,味同嚼蜡。

明星点子脚与我家是同一个房族,他的大儿子跟我是小学同班同学,按辈分,我却是叫他哥哥。他的老婆与我母亲原是一个村子的,也是同房族,叫我母亲姑姑,他俩还是我母亲做的媒人。于是,我们两家便有了一层亲戚关系。我家没有石磨,遇上要磨米浆,做豆腐,我的母亲多是先去跟他们两口子说一声,使用他们家的石磨。

他家的石磨摆放在大厅屋里,靠着墙。两个米筛大的磨盘叠着,像两个巨大厚实的月饼,稳稳当当搁置在粗笨四腿木架上,架下面是一个接浆水的无柄木桶。这石磨是麻石凿成的,泛白。上磨盘边缘凿一方孔,安装了一根倒“7”字型的木把手,已被无数的手掌磨得异常光滑。盘面有一个小圆洞,用来添米添豆子。下磨盘的四周,凿有一道道浅竖槽。两个磨盘的接合面,是细密的放射状的槽齿,正中央是凹凸相配的磨心。

石磨使用最频繁的日子,自然是年前村人做豆腐的这段时间。黄豆都是自家种的,做一锅豆腐,还是两锅三锅,由各家自定。一两百户人家的大村,就这三家豆腐作坊,因此还得排队轮流着来。每年的这个时节,明星所住的大厅屋就显得格外拥挤:墙角的大砖灶柴火熊熊,烟尘弥漫,噼啪作响;熬豆浆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一长溜豆腐箱子,盖着木盖,压着砖块,豆腐在成型、滴水;地上到处是大桶小桶,装着水或者豆腐渣;竹竿上挂满了垫豆腐箱的四方形白布,油光发黑;烧火的,推磨的,挑水的,看热闹的,说笑的,人气旺得很。

母亲推磨磨豆子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来看,来玩耍。黄豆破碎后,去掉了豆衣,装在大脸盆里,已经浸泡得胀大发软。母亲先是舀几勺清水,把石磨和接豆浆的木桶洗干净。然后就站在石磨边,左手拿一个白瓷调羹,往脸盆里一舀,连豆子带水,倒入磨盘上面的小圆孔里。右手握着木把手,逆时针方向推着上磨盘转动。她形态从容,双手配合默契,上半身随着磨盘的转动不停地前后摇晃。石磨磨着豆子,嚯嚯作响,不多时,两个磨盘之间的缝隙里,就有白色的豆浆流出来,顺着下磨盘周边的竖槽,滑溜,滴落进下面的木桶。一脸盆豆子,要耐心地磨上很长时间。

出了箱的白豆腐,母亲端回家后,大多用新茶油炸成金黄松软的油豆腐;少数,再用刀划细,放在簸箕里晾着,任其长霉,做成霉豆腐。以后要吃霉豆腐时,粘上辣椒灰,红红火火,喷喷香香,看着就有了食欲。新鲜的豆腐渣,可直接煮成糊状当菜吃,放上葱花或者切碎的青菜叶,一清二白。余下的则拍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圆球,装入竹篮,挂在灶火上方的木梁上,自然风干发酵,以后可切片汆汤吃,味道也好得很。

正月里,村人有做米豆腐的习惯。米浆磨成后,加黄栀子水和石灰水,大锅子熬煮成糊状。冷却凝固后,用菜刀横横竖竖划开,土砖块一样,金黄剔透,能存放很长时间。煮食时,按人数的多寡,拿出一两块,细刀切成拇指大的方墩,就是米豆腐。捞入碗中,添一勺滚烫红辣的肉汤或鱼汤,是待客的美味点心。

到了二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天空中的鸟也多了。那时周边的村庄,都有做碱水米粑喂鸟的风俗。家家户户磨米浆,做碱水米粑,不但人吃,还要专门用小树枝串上米粑,插在村庄周边的旱土里,让鸟儿吃。我读初中时,在上学的途中,还曾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夏秋季节,太阳如火,正是村人做烫皮晒烫皮的好时候。新收割的稻米或高粱,夜里浸泡后,母亲通常起个大早,借别人家的石磨,磨一大桶浆水。吃过早饭后,我们姐弟在村前空地上,搭一个稻草晒棚。母亲诸事准备停当,生了柴火,架上菜锅。菜锅发烫冒烟,母亲拿起冼竹往灶台的茶油碗里一粘,在锅底飞快刷一圈,油星飞溅,哔哔啪啪。放下冼竹,母亲舀一小勺浆水浇进去。双手随即端起菜锅耳朵,一个摇晃,浆水就变摊成了一块又圆又薄的烫皮,满屋芳香。迎着灼烫,母亲双手尖着指头,揭下烫皮,甩在米筛里吃。最先几块烫皮,母亲会卷起来,趁热给我们吃。接下来的都要端到棚子上,摊开晾晒。到傍晚收干烫皮时,谷箩筐要挑一两担。以后的日子,自家吃茶,或者来了村邻人客,拿出几块干烫皮,柴火上煨烤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米泡,金黄,酥脆。吃起来,嚯嚯有声,喷香。

一两大碗米,炒至焦黄,石磨上推成干粉,村人是当菜吃。可直接汆入热水,在菜锅里搅拌成糊。也可加入别的菜蔬,比如西红柿、丝瓜。至于蒸米粉肉、米粉鹅,则更是无上妙品了。

隆书驼子的麦芽糖,我们叫打糖,也是盛夏一绝,曾馋得我们掉了好多口水。在村里,就他一人磨麦芽,熬打糖。他那间小作坊在村前水圳边,石板路就在门口,路边长满高树。夏日里这里好乘凉,他那小铁锤和小铁片,敲得打糖叮叮当当,吸引着全村的孩子和大人聚集。

如今,隆记眯眼和明星点子脚已经作古,隆书驼子也九十多岁,常年卧床。旧村数年前已拆迁,昔日那些石磨也没有了踪迹。

磨盘仙踪

文/姚崎锋

到过桃花岛,不去安期景区,你只是到了一半;去了安期景区,你一定要到磨盘古村,去了你就算圆满了。

桃花岛的美,在于山石,而磨盘村展现的山石之美之外,更在于水,水是山石的灵魂,流淌着,洗涤着,从高耸入云的安期峰,一路向下,迂回奔流到海,这便是仙境了。

舟山群岛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溪涧之源的并不多见,磨盘村的峡谷,似一个未曾掀起盖头的新娘,娇艳艳地走来了,从海岛第一高峰顺势而下。那水源,来自大海,归于大海,只是一路洗涤了山峰与树林,洗涤了巨石与野径。

藏在深山中的峡谷,狭长过千米,此为海岛罕见。一路累石叠嶂,或听瀑布之淋漓,或闻细流之轻吟,偶见石蟹隐于其中,怡然自得。细数水潭之积,不下二三十。其中精妙者十八。或可曰:神仙十八潭,潭潭可名状。不知古时的名人安期生曾在哪个潭中解衣沐浴?

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与秦始皇、项羽都打过交道,历经秦汉两朝,老而不仕,最终“仕不成则隐”,隐居东海桃花岛。

磨盘村入海口,有一个平坦的滩涂,是当年渔船入港休憩的宝地。这峡谷的水流最终便归结于此,流向了桃花港。桃花港,水域开阔,水流平缓,是舟山海域难得的航道线路。

安期生从东海乘槎而来,也应是在这样的地方系槎入山吧。他是否远远听到了山泉清脆的响声,循声而去,遁入山中,沿着一路的溪流,到达了安期峰的至高点,放眼眺望,海山之间,诸岛似海中盆景,此情此景,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

一位方士,带着遗落的梦想,带着炼仙丹求长生的愿望,终于寻到了他的安身之所。结庐山中,轻杖山径,遍采山药,与鸟兽结伴,与云雾同游,成了他每天必修的课程。

踏遍桃花岛的山山水水,安期生最终把炼丹养身之地,选在了山中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这便是圣岩寺的前身。站在此处,奇峰怪石相伴四周,“观音望海石”的神形体态最为传神,如同观音就在你的眼前,想必安期生日日望见这观音神像,仙气内聚,不成仙风道骨都难。

安期生不仅炼丹,更是酿酒的高手。这酒是什么样的酒呢?或名“桃花酒”。酒何来,自酿。峡谷之甘泉,野杨梅,酒引,配以草药,撒以桃花,陶罐盛之。仙山所藏,岂能不成佳酿?

独乐不够,慕名的乡民来了。有人从他的故事里知道了眼前这个性格正直的“千岁翁”。他用自己的医术医治了山民的各种疾病,他便是这山中的仙翁。

磨盘村入海口的山崖上,有无数可以臆象的石形,其间,安期生与人并坐谈心的石像甚为神似,此石群可名为“安期论道”石。安期生是有名的道士,必定是满腹经纶。安期生身上所体现的黄老哲学与方仙道文化被后人推崇备至。长生飞升与否,另当别论,这道中的精髓足够我们常人深悟,现代人最缺的就是心平气和啊。

秦汉两朝的“千岁翁”,他乘槎而来,羽化而去。想必那一日,站在入海口,面对茫茫东海,他一定久久凝望。一幅巨大的道士头像便留在他伫立过的地方。你看那侧目的脸庞,你看那头顶的道冠,难道不是“安期镜像”石吗?

安期生,有人说你羽化登仙而去,驾鹤而仙游,云来雾去,随心所欲。你离开桃花岛去了哪了,后来有没有再来,我也不知道。那是多么遥远的传奇。然而这一天,我们好像相遇了。一只白鹭,轻轻栖落在我的身边,停驻在一湾涧水间,碧水映照着你的身影,两条细长的羽翎随山风轻动。你一身白袍,两条冠束,依然飘逸。你迎风而立,轻盈如昔。看,那青山绿水间,你是这山水间的灵魂。

走在仙山中,好似走在历史中,从秦汉到现在。

柿子红时

文/梁灵芝

霜降前后,西风摇落树的叶子,秋阳下的村庄越来越豁亮。在这秋天的村庄里,几树柿子按捺不住柔情蜜意从浓霜里钻出来,它们身穿大红衣装跃上枝头,似乎在翘望远处迎亲的花轿。

记得那一年柿子红的时候,我带着妹妹坐在碾盘上玩儿,邻居抱娃娃的花婶子叫我:“泼匪女儿,上树帮我摘柿子好不好?”一听这招呼我浑身都是劲儿,跑过去拿根绳子拴腰里,三脚并两脚爬上丈把高的柿子树。脚踩稳后,甩绳子系上一个小竹篮,再把小竹篮挂在树杈上。那是棵磨盘柿子树,大黄的个头熟透了也不软。我一爬上树就摘,黄澄澄、沉甸甸的柿子可真喜人,一直摘得树上只剩下稀疏的红叶子。我又双手抱树干滑溜到地上,眼勾勾望着我摘的这几十个大柿子。花婶儿看出我的小心眼儿,笑着承诺道:“这柿子现在可吃不成,等我泡甜了就给你送一些。”果然,后天傍晚的时候,花婶儿端着一竹筐红柿子冲我们家走来。那或许不是我第一次吃柿子,却是关于柿子最早最甜的记忆。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家是没有柿子树的。村民栽果树的人家也不多,印象深的是村前大堰埂子上有两棵柿子树。可这两棵柿子树年年开花却不结果,于是,村干部决定挖掉烧柴。如果哪一家想要也可以拿硬柴换,我家刚好有一大堆硬柴,都是整条的小洋槐树。这还是父亲抽空划船到河对岸的山坡上砍的。那山坡是外婆村里的,父亲征得村干部的同意砍了些回来编猪圈。那棵大点的柿子树被人掏钱买走了,我父亲用板车拉七十斤洋槐木换回一棵小柿子树。

小柿子树栽在厨房前的花台边,浇水很方便,只是房前都是大枣树,小柿子树难以承接足够的阳光雨露。隔年,柿子树开花了,结了不少小柿子,长大的并不多。这是棵稀罕的品种,成熟的柿子状如小磨盘,年年结二十来个,一个差不多三四两重。树也一直没长多高,站到椅子上拿钩子往下拉,伸手就能摘到。每摘了柿子,母亲拿出坛子里外洗净,在坛子内倒入冷热水勾兑的阴阳水,再把柿子泡入水里封了坛子口。一整天过后,柿子的青涩味消失,咬一口只有厚实的甜。如今,人去房空,老屋门前长满了灌木荒草。那棵柿子树还守在斑驳的时光里,不知是否又结了磨盘柿子。

女儿两三岁的时候,我从别人手里买了个小院,院里有一棵长过房顶的柿子树。秋风起,秋意凉,大小树的叶子很快就落光了。在小院这片清秋小天地里,霜染柿树红,叶子和果实都是火一般扎眼。没人跟女儿玩时,她喜欢蹲在柿子树下捡拾那些鲜艳的叶子,还用小绳子把一片片红叶子串起来搁在窗台上。柿子熟了,鸟儿呼唤来它的亲友团,它们用尖尖的嘴啄破透亮的柿子皮一阵吸吮。这棵树年年硕果累累,成熟的柿子又软又甜又红。牙口不好的婆婆喜欢,我却烦它整日招引鸟啄,摔到地上稀巴烂,惹得苍蝇嘤嘤嗡嗡。所以,只要腾出手,就会摘掉所有的柿子分给邻里亲朋。我特别喜欢那种红而不落的柿子,映在老屋的白墙上像一幅暖色静物画。

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在异乡的水果店里,我常常邂逅磨盘柿子,如见到久未谋面的亲人,不禁驻足抚摸良久。买几个红柿子置于案头,茶香氤氲里夜读,倦了,捧起柿子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