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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亲和的文章 / 亲和的散文

2020/03/06好的文章

母亲和她的扁豆

文/周火雄

秋向深处,北来的风吹得落叶满地,园子中满架的扁豆却轰轰烈烈开起花来。阳光下,扁豆花们分明在呼喝着,前呼后拥,闹腾腾地举起嫩嫩的苔子,而那密密的苔子,一律裸露在天光下,像极了长矛,像极了火红的缨子,一串串,一簇簇,煞是好看。

常常,在我下班寻找母亲的脚步中,母亲就从扁豆架子后面探出头来,先是一头白发,再是沧桑的脸。呀,北鲲呐,她叫着,多皱的脸上立时生动起来,仿佛春日饱满的朵儿,将要开出花来。

许多年来,母亲一直保留农耕的爱好。即便来到了城里,即便老了,依然如此。举锄弄锹,种瓜点豆,她干得十分得劲。立夏时节,母亲用电话把我和弟弟们招拢来,你们看,这是我种的豆。母亲有点得意。的确,母亲的豆好极,豆皮嫩脆,豆米硕大,它们被盛在盘子里,散发草叶的气息,还有豆子清幽的香味。“立夏立夏,蚕豆过夜”,母亲的豆让这个不起眼的节令有了儿时的色彩和农家的味道。“老大,你母亲给我家送了豆呢!”邻居笑着对我说。才知道,豆子的清香跨越了家的界限。

弟弟埋怨母亲不该种菜,嗨,把这块地卖给开发商怎么的也值几十万。但是,母亲的脸阴沉下来,弟弟见势敛了声息。

在钢筋水泥构筑的丛林中,这个园子实在地难得。我知道,在无数觊觎的目光中,这片土地终将被挤占,但在内心里我还是祈祷这样的日子来得慢些、慢些。

百年不遇的大旱蝗虫一样侵蚀漫无边际的土地。电视上到处是抗旱的场面。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母亲。傍晚,我擦着夜幕走进母亲的园子。

母亲,我的母亲正蹲在地里,一瓢一瓢地浇那些禾苗。啊呀,这样干旱的鬼天气,地面火一样地干裂,一瓢水下去,泡泡都不起一个,立即没了踪影。那些禾苗似乎在叹息着叫喊,渴,渴呀。而母亲,瘦小的母亲却弯腰坚持。她在流着汗水,尽力喂那些禾苗们。于是,我也加入,在井边压水,把水提到菜地,一瓢一瓢地浇下去……

但是,我们的加入是偶尔的,这种偶尔帮不了母亲。

于是,当干旱蔓延到超过人们预期的时候,禾苗枯焦了,满世界都是诅咒。倒是那几株扁豆顽强地活了下来。中秋一过,天气转凉,雨终于哗哗地落下来。望着苍穹,望着渐渐舒展的扁豆叶,母亲阴沉的脸也舒展开来。

扁豆重又青郁起来。母亲的日子重新注满生机。日出,她在捉虫子,间或把那些疯长的枝桠抹掉;日落,她把温润的井水浇到地里,那清冽的井水流过土地的声息,仿佛是动听的歌,在母亲的心田激起微微的涟漪。

我窃想,如若没有这片园子,母亲或许落寞一些,或许孤寂一些,或许……

扁豆花繁茂起来,一层层,一簇簇。而母亲,常常在扁豆架下,笑着,喝茶,鸟儿飞过来,啄食细小的扁豆,母亲笑着轰走它们。

花儿越发密实了,那是母亲的扁豆花。

忆兄弟

文/吴树民

父亲和母亲从未给我说过哥哥的人生轨迹。哥哥的往事,来源于我的表哥。表哥说,哥哥那年已经19岁了,能够套着牲口扶着犁揭地了。有一次,不知哥哥犯下多大的过失,怕挨奶奶打,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的他钻到厨房案板下,时间过长,身患重病,不治而亡。哥哥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没长多大就夭折了。

弟弟的情况,我知道许多:在上世纪60年代初上高中期间,每逢放暑假,我总是和母亲一起下地干活。弟弟是母亲的跟屁虫,当然和我们寸步不离。中午,烈日当空,带着草帽的头上,汗水像一道道蚯蚓往下爬。当领工的生产队长或者妇女队长喊大家到树下休息乘凉时,弟弟早头枕地畔,仰面香甜地呼呼大睡。弟弟的身下,铺着母亲脱下的满是汗渍的长衫。母亲坐在弟弟身旁,一边用黑乎乎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一边用烂着边儿的草帽给弟弟轻轻地扇凉。可以说,整个暑假的中午,弟弟都是躺在野外树阴下又潮又热的土地上……

1964年,我考上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以后,为给自己挣点生活费和书本费,寒暑假基本都在学校打工,弟弟的情况知道得很少,只有父亲的来信偶尔提那么一半句,说弟弟想念我。

再次见到弟弟是1967年,我到西安串联,顺便回到三原县鲁桥公社鲁桥大队五渠岸村家中。临走时,母亲和弟弟送我到县城。见一次亲人真不容易,我咬着牙,拿出口袋仅有的打工挣来的钱,请母亲和弟弟到县城饭店吃一顿。开始,母亲拧着不去,说在街上买两个蒸馍、喝两碗水就行了。我硬是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弟弟进了明德亭。我点了明德亭的特色小吃笼笼肉、千层油饼,要了几个热腾腾的蒸馍,还要了一碗醪糟鸡蛋汤。弟弟肯定很久没见过荤腥了,大口大口贪婪地吃了起来。母亲动筷子前问我:“这些东西得花不少钱吧?”我说:“不贵,不贵。”我记得花了不到一块钱,可是当时的每月生活费才三四块钱呀。不一会儿,弟弟不吃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傻笑,笑得我莫名其妙。我问他笑啥,他羞赧地低下头,不言不语。他在母亲耳边低语两句。母亲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你弟弟看上了你胸前的毛主席像章。镇上不少人都有,你那个比他们的都大。”弟弟从来未对我开口要过什么,我这个当哥哥的再难舍,也得给啊。我把那枚像章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戴在弟弟胸前。弟弟如获至宝,高兴地在母亲身旁一边嬉笑一边蹦跳起来……转眼几年过去了。我再次回到家,见过父亲、母亲和妹妹,却没看到弟弟的身影。我问母亲:“弟弟去哪儿玩了?”话刚落点,母亲脸色大变,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哽哽咽咽地叙说。原来,我走后不久,弟弟得了风湿性心脏病。父母把弟弟送进县医院治疗,连借带贷,花了200多元。那年月,一个干部的月薪大约40元左右,一天劳动日值只有1角多钱,而再无其他收入的农家,负债多沉重可想而知。尽管如此,也没有留住弟弟的性命……弟弟走的时候,还不足九岁!

记得我上中学的时候,母亲还生过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可惜都半道夭折了……长成人的,只有我和两个妹妹。

父亲和书

文/李炎

父亲小时候只念过半年私塾。听人说,有一次先生让他认“风”字,他不会。同桌的伙伴想提示他,便对着他轻轻地吹了一口风,他误解为“吹”字,结果挨了先生的戒尺。

这个笑话一直在村子里流传。虽然,我在小的时候为此承受了太多的同学的嘲笑,但我却认为我的父亲很有学问,因为他总有许多讲不完的故事。

在那没有电的乡村的寒夜,似乎特别长,母亲坐在油灯下做针线;父亲半躺在床上,我总是缠着他要他给我讲故事。他讲的多是一些民间传说,还有如王蔷卧冰求鲤、董永卖身葬父等《二十四孝图》中的故事。当然,这些故事的出处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直至我上初中后,才没有听父亲讲故事了。有一回,我正在家做历史作业。父亲突然指着隋朝的隋字,问我怎么念。我告诉他后。他有点诧异地说:“我只听说唐宋元明清,却没听说还有个隋朝。”当时,我犹如五雷轰顶。在此之前,我压根儿没想到,他的知识竟如此浅薄。我真不知道,他原来讲得那些绘声绘色的故事是哪里来的?在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面对父亲时,我幼稚的心灵总有一种深深的同情。

我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已五十开外。两个姐姐出嫁了,哥哥在一次意外中身亡,而最小的我也在十几里地外的学校住读。家里只剩下他们老两口,断楫残桨一样孤零零的被抛在沙滩上。父亲一下子衰老了许多。那份落寞,那份伤痛,我无以言表。当时的我曾有退学的念头,并不是体贴父亲生活的艰辛,而是想陪伴他度过那孤单伤痛的岁月。父亲的坚定打消了我退学的念头,并支持着我上完大学,到后来参加工作。

父亲是个有什么苦都咽在肚子里的那种人。在那沉痛的日子里,他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而是静静的看书。只要一有空就端着厚厚的唐宋演义之类的书在看。父亲身材高大,坐在小板凳上,戴着没有脚架而用绳子绑着的老花镜,端着书正坐危襟。此情此景,突然有一种略带伤感凄凉的美感动了我。岁月的沧桑,生活的艰辛,人生的伤痛,佝偻了父亲的身影,他的心却看似平静,坦然接受人生的变故。

因为有了前面的笑话,我对父亲的看书的行为确实产生过疑问,但我又深深理解一个老人在承受巨大的伤痛后想在书中寻找慰籍的心情。在我周末回家时,父亲总是指着书上许多不认识的字问我,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慢慢地他得出一个经验,那就是秀才认字:长的认一截,短的认一偏。

我参加工作后,家里便不再承包田地了,父亲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他的心也早已走出了丧子之痛的阴影。我叫他也像别的老人一样打打牌。他却说:“打牌费精神,搞不好还会生疏人的。还是看书好,一壶茶、一本书、清静。”我找到许多适合他看的书送给他,于是常常引来母亲的调侃:这死老头,又在用功,要赶考啦。

春节在家和父亲闲聊时,无意间聊起《三国演义》来。父亲一大段一大段说出书中的原文,并说写得如何如何的好,听得我这个学中文的汗颜。我十分惊讶地看着他,不亚于当初他说不知道有个隋朝。

十几年来,一直是看书打发父亲孤单寂寞的时光。也许他不曾刻意从书中得到什么,也许仅仅是消遣。一个只念半年私塾的老人,从当初识不了几个字到后来能读懂并熟记《三国演义》的过程,切实让我感动。正如一位农夫守着一块贫瘠的土地,几十年如一日反复耕作,不弃不舍,与世无争,这其中又有谁会去深究他的收成呢?

如今,父亲已七十多岁了。长年在外的我,每次回家和父亲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三皇五帝到爱新觉罗傅义,曹雪芹到金庸,父亲总能评点一二。而今消遣的方式千姿百态、日新月异,我也曾想让父亲有所改变,他却始终一如既往地热衷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