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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民的文章 / 乡民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老中医

文/乔兆军

小时候,也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小山村里有一位老中医,白须飘飘、宅心仁厚,四里八乡的乡亲,患了小病小灾都来找他,他不图利不坑人,仅开一味或几味中药,常常能药到病除。

有段时间,我不爱吃饭,身体也渐渐瘦弱下去,母亲就把我背到老中医那儿。老中医拿来一只小碗,往碗里倒点白酒,找一小块瓷片尖放在白酒碗内浸泡一会儿,母亲把我抱得紧紧的不能动弹,老中医拿起瓷片尖就扎我的手指关节,然后,开始挤血。当时不懂事的我痛得大骂老中医,他也不气恼,只是呵呵地笑。

老中医没收母亲一分钱,我的病不到两天就好了。后来,我从心底特别敬佩老中医。

没病人的时候,老中医常常会坐在那儿看一本发黄的医书,有病人了,他就让病人把手放在一个白色的小手枕上,伸出三根手指向病人手腕上一搭,眯着眼睛把脉,有时也会查看病人的舌苔,询问病情。每一个诊断步骤,老中医都做得有条不紊,极有章法。

接着是开处方,老中医拿起毛笔,蘸饱墨,在一张八行笺纸上写处方。一行行小楷字圆润饱满,像一幅书法作品。

抓药的是老中医的大儿子,他对照着处方,在药房的药柜里,拉开一个个小抽屉,取出药物,用一杆叫“戥子”的小秤,称出药物分量,平均分成几份,倒在一张张浅黄色的纸上,然后,熟练地包成几小包,再用细线将一个个药包缠绕起来,动作干净利索。

乡民们那时大都不宽裕,常常有付不起药费的病人,老中医就会主动免掉。乡民们很敬重他,有表示感谢的,当面送东西他不要,就悄悄地在他门前放半篮鸡蛋或一块腊肉。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岁月里,这些绝对是奢侈品。老中医知道后,总要打发子女挨家挨户去问去找,力求物归原主。找到了,免不了一番口舌一番推让,子女们多是放下物品就跑,完不成任务是要挨老爷子骂的。

每次到中药店,我最喜欢看的还是那个铁质的碾药船,船头船尾翘起。碾药时,人的双手握住扁圆型研具,从船头碾到船尾,反复碾,一直把草药碾得粉碎。

在我上初中时,老中医就去世了,安葬那天,许多人去为他送行,乡民们都记着老中医的好呢。现在想起他,眼前浮现的还是老中医那热情、细致地给病人看病的模样。

家乡的路与桥

文/陈天旺

在区域版图上,家乡黎水的地理位置没变,但却感觉与外界更近了,是因为家乡与外界连接的路发生了变化。

家乡的路称得上四通八达。沟的这面与那面、山的这边与那边,隔沟隔岭、隔村隔乡甚至隔县隔省,均有路连通。只是以前多为山路、小路,乡民们走个亲戚、称点油盐或卖个鸡蛋,无论到周边哪个集镇,全都要步行十多二十公里以上;而现在则为公路、大路,不仅奔跑着摩托车、三轮车,也不乏小轿车、客运班车。由主干道伸展到院落、村组,以至别的乡镇的支路纵横交错,那些翻山越岭、崎岖曲折的山路就少有人走了,野草疯长、野兽出没。

家乡与外界特别是与县城连接的路是几经波折的。其变化也有迹可循:由小变大,由远变近,由窄变宽。解放前,家乡是渝鄂边境的物资集散地、进出长江水道的北部大通道。自然,也有一条经渝鄂之边的道路连通县城。清代知县张九章“壬辰冬令,窃盗未靖,予下乡点团”,即经现中塘、大路坝、蛇盘溪抵达黎水,再沿新花、黄溪、白石返回,并“途次口占”多首诗。后来,县城到黄溪公路修通,乡民多数时候选择走路到黄溪后再坐车进城。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初,黄溪经新花到黎水的公路始贯通。“要想富,先修路”。上个世纪90年代引种烤烟、蚕桑后,家乡开始大修村道路、入组路。但很长一段时间,路途遥远、弯多车少,家乡仍然没能甩掉全县最偏远乡镇的帽子,乡民们依然为路所苦、望路兴叹。直到进入新世纪后的几年前,通往湖北咸丰蛇盘溪的出境公路连通,与数年前热闹的步行线路大体吻合,再逐步水泥硬化、安装防护栏,进而开通县城经小南海到黎水的客车,才奠定了黎水直通县城的捷径,比原来的路线缩短三四十公里,有的地方甚至达五十多公里。这条路有如七彩飘带,吸引着一批批人来路边建房、经商、办产业园,“黎蛇路通后,醉美入云霞”,成了带动一方经济腾飞的要害。

但路与桥不可分割。大路需要大桥,小路需要小桥。桥就是架设在河流、溪沟上面特殊段落的路。没有桥的衔接,路就不可能越溪过河,就成了断头路。“我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说这话的未免有倚老卖老、夸大其词之嫌。试想,桥不就是路么?桥再多也不及路长,桥再宽也只是路的一段。

家乡的溪河多,桥也就多。除了木头桥、吊索桥、石拱桥、风雨桥,乃至石步、木笕在必要时皆可扮演桥的角色。连通渝鄂边区的五里峡大桥,因其雄跨滔滔郁江之上,把分属于不同省(市)的悬崖峭壁串联成平坦通途,更成了一道壮观而又亮丽的风景。家乡往些年留下来的石拱桥,大多由当地富户、开明绅士出资修建,或大家集资建造,石料考究、经久耐用,造型别致、远近有名。后来修公路时,好几个地方的桥就是在原先的石拱桥基础上铺垫起来的,桥的价值得到了更大体现。想想那时的人是多么有先见之明,把桥修得既宽大、又结实,还具有美感。“前人修桥,今人享福”,不仅造福当时,也惠及后世。

说起来,家乡是有修路修桥传统的。在徒步走山路的年代,村里雷锋式的好人好事层出不穷:每天早出晚归,到附近山上义务修路,把不好走的地方扩宽挖平,把挂衣衫、刷眼睛的荆棘砍掉。凭着一己或众人之力,修出了乡,修过了省,砍坏了数把镰刀,砍去了几百活路。这样的人会被乡民长时间念叨、感激。遇到哪里桥烂了,或需要添一座新桥,他们会自动自发地从自家的山林里砍几根树子搁置于溪沟之上,再挑些泥土垫平夯实,修成一座简易的人行桥。“修桥补路,必有官做”。一直以来,乡民们就以这句话作为对修桥筑路善行美好的祝愿。

时至今日,家乡的路还在不断向外拓展、延伸,或者硬化、扩宽。高架桥梁,是空中的路;穿山隧道,是近捷的路。路与桥的转换,将会越来越普遍、多元。我真切地希望,家乡的道路越来越直而宽,家乡的出路越来越多而广。

乡河

文/刘业超

记不起何年何月,一艘木船在航行中突遇狂风暴雨,天上乌云成团,水中黑沙翻沉,浪高水疾,天昏地暗,艄公只得拢岸抛锚,谁知这大雨一连下了七天,河流也变得漫无边界,田野变成洪荒。船中食物无存,艄公弃船,涉浅水,好容易才寻得一片高地,上得岸来,只见风停雨歇、草木葱茏,自觉又是一片天地。大槐树下,有红髯黑髯两位老者对弈,艄公上前施礼,欲求食物,小几上有瓷盘盛鲜果数枚,二老者与艄公分食之。时未几,棋终,两老者起,并示意艄公回。

艄公下得高地,洪水消退,天气大晴,行至河边,却找不见船,几经周折,遇一渔翁,渔翁问:“船是否载有铁货家什?”艄公点头,渔翁道:“对了,几十年前,这里停着一条船,一直无人认领,年长日久,船毁,铁器等物散落水底,因本地水患频发,有高人称系鲤鱼精和黑鱼精在此打斗所致,水面上恶浪打旋,黑沙翻滚,浪沉舟楫,水漫农田是常事。高人带乡民们将烂船湾的铁器捞起,铸铁牛于岸,水患暂得平缓。”艄公听罢,放声大哭,半生积攒全在一船货中,今船毁货无,回家不得,又寻思黑铁牛保得乡民平安,也许是注定的缘分吧,不若自己暂栖身于此,另图谋生之道。自然也加入了治水大军。一段时间后,乡民们举荐他为“堤董”,成了治水的领头人。他施工主疏,在松东河和松西河之间,依地势低洼处新挖一支河,长十里,宽五六百步,主要功能是平衡两河间的水位,特异处是水流时南时北,使姊妹河挽手向东,使这一地段得以平安度汛。

时光荏苒,在这一新支河东岸,渐渐形成了一小码头,因周边多荷塘,小码头名谓莲花垱,堤面上对面住有几十户人家,虽然只是茅屋蓬壁,却有棉花行、杂粮行,有鱼市肉案,也有饼铺酒作,还有私塾学堂,以及未挂牌的草药药铺。一时间,莲花垱这边堤上,成了交通要道,行商坐贩,公差民夫,均络绎于此。在公安、松滋、江陵三县的水利图上,莲花垱均标注其中。这条支河,也被称为莲支河。

有庄户每日翻堤挑水食用,近日遇怪事,明明满缸的水,一夜过去就变得干涸,主人连续观察,发觉是一黄蛤蟆所为,趴在水缸沿上,两三口就将一缸水喝得精光。主人怪异,暗中求得一法,某日子夜时分,待黄蛤蟆再来喝水时,主人扑上去,用女人的脏衣服将其按住,蛤蟆在手中渐渐变硬变重,打开来,赫然一金蛤蟆,庄户人诚实,第二天便把此事传开,自觉外财不能独享,将金蛤蟆变卖,所得银两在堤上修莲花寺一座。寺院傍堤面水,离小码头一里许,虽无古树遮隐,却也高大庄严,天旱时做法事恳请龙王早降甘霖,洪水泛滥时设蘸保众生早脱苦海,清吉平安。

莲花寺的香火不知旺盛了多少年代,临近解放,庙宇渐显破毁,和尚纷纷离散,不知谁安排一名“尚藻”的女尼主持,直至墙倒寺毁,才云游他乡。我上学的路上,每日都从那孤零零的石门前走过。家长告诫孩子们,切勿进那庙门去,瓦砾堆中有鸡公蛇、蜘蛛精,夜晚还有鬼妖设白幔帐拦人。鸡公蛇、蜘蛛精没见过,更没碰见鬼妖拦路,但吓人的事却有,那时洪汛期,往往会从上游漂来死尸,俗称“泡佬”。有一天,码头的回水湾处突然来了这样一位不速之客,不知来自哪里,也不知要去何方,水中泡久了,已近腐烂,老远即闻其臭,还四仰八叉,模样吓人,有人使竹篙将其向中流推,“泡佬”总不愿离开,只在回水处打漩漩,像要把这里当做归根之处。这时有一姓傅的铜匠师傅,买来几只口罩,撒上花露水,请来几位老者,将“泡佬”移至岸边,在其指缝间插一支香烟,说声“朋友,我们来帮你了”,将其深埋妥当,事毕,铜匠还破费买纸钱,并给帮忙的老者们一人一包香烟。

上述事件或远或近,亦真亦伪,无须探其根底。但莲支河水就这样静静的流着,演奏着洪汛期和枯水期两支曲子,轮番不变。洪汛期正逢大热天,乡民们又忙于田间农事,偶尔上堤来,只为关心水涨水落,总想离那滔天恶浪远一点。待到秋冬季节,水落岸阔,堤两边也露出了一段一段的沙滩,退落的水位,在沙滩上刻下一线一线的印记,胜过人工修饰。柔软干净的沙滩,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打闹嬉戏,或写字画画、或堆房垒城。草坡上,牛羊们不时撒欢,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这一切都给乡河平添了许多生气。是人们的生活融入了河流?还是河流把人们揽入了胸怀?

有情趣的是有雾的清晨,有人用“磕罾子”捕鱼,渔人先在水里布下围网,尔后驾船,用木槌敲击船体,发出响声,驱赶鱼儿撞网,浓雾中的敲击声清脆激越,一阵接一阵,很有节奏感,浓雾中的河流也就不再沉闷压抑,变得生动鲜活起来,这也往往是两岸人们新一天生活的开始。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要清洗床单被褥之类,河边的埠头格外忙碌,那时的年关多大雪天气,四野茫茫,漫天皆白,村妇们或端盆,或挽篮,在埠头上捣衣清洗,棒槌声总是在她们扬起手臂时才传至河这边来。上学的路上,我许多次都被这有声有色的画面感染而驻足。

河里的流水有时也给乡民们带来意外之财。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清水河沿线暴雨数日,导致山洪暴发,直流东下,大北风正逢其时,松滋口涌进成块成块的茅草瓦砾,成排成排圆木,连同衣箱橱柜等物,把松东河和松西河堵了个严严实实,航渡被迫暂停。乡民们有船的驾船,无船的划摸鱼盆,识水性者则赤身空手,纷纷成了“弄潮儿”。其时,各种传闻不胫而走:拣得钱票箱者有之,捞起新衣被褥者有之,船体破损者有之,蛇虫咬伤者有之,更甚者,有被激流卷得不能拢岸,漂到下游十几里远才获救。但有一共同点,每家每户都捞回了大小不等的木材,大者一段圆木即可做棺材一具,小者修造家具,都是上好的松杉,使当地的木匠忙得不亦乐乎。事后,有木材场姓石的工作同志驻村摸排登记,乡民们大多如实上报,木材不能运回,按数作贱价。也有人将木材深埋地下,躲过清查,但属个别现象。

每年的桃花水后,莲支河逐渐膨大咆哮起来,显露出野性和霸气。防汛成了天大的事,成了行政部门的中心工作,乡河里也就有了激动人心的威武场面。

学大寨时期,有一句口号:“板凳宽,扁担长,都要种上爱国粮;筛子大,簸箕圆,也要栽上战备棉。”河外滩的滩田自然不能空弃,筑起子堤(水利部门不允许太高),春季的油菜麦类大多能收,夏季的棉花高粱大多靠天碰运气。有一次涨水,百来亩田就上了二百多劳力,大队干部亲自挂帅,突然发生了险情:小堤出现漏洞,听得见水响,看得见漩涡,说明洞口很深。书记即和一小伙下水,几个猛子扎下去,却堵不住洞口,水越来越浑,书记喊一声:“快端锅来!”附近的村民迅速端来一口大铁锅,两人又一个猛子扎下去,把锅底对准洞口,但略迟了些,只听“哗”一声,小堤突然坍塌,裂开一丈多宽的大口,两人像两片树叶,被冲出几丈远。其时河水与沙滩的落差仅两米,水流就如此暴烈,顷刻间,百多亩棉田即成汪洋,劳力撤回大堤,眼睁睁看着庄稼受灭顶之灾。

一九九八年是近几十年来的大洪水,我和十六位村民在沙口子泵站坐哨,堤内外几十米的范围,我们轮流换班,二十多天不下岗,日晒夜露,众人都显精疲力尽,吃不下饭,睡不稳觉,胡家场乡政府的防汛指挥部就设在泵站,乡长、水管所所长、派出所所长、还有县里来的督办人员,都和我们一样。某日下大雨,有商店的电视机播放《新白娘子传奇》,甘乡长感叹道:“哎,这是哪家电视台,还放什么水漫金山呢?”只这一句话,全盘道出了防汛人员的无奈,厌战却又不敢懈怠的复杂心情。八月中旬,河水继续上涨,站在堤面即能洗脚,指挥部决定每两米远定一名劳力,携雨具铁锹等物,发方便面充饥。其时县委黄书记亲临险段视察,从防汛劳力中一一走过,干部群众连成一片,众志成城,那种临危不惧、决战必胜的信念,不是现在能用文字表述的。

葛洲坝、三峡大坝的陆续修建,给脱缰的野马套上了笼头,洪水逐步被人们治服。莲支河也日趋温顺,少了大白帆、小火轮的航行,多了防浪林的列队成形,沙滩变得开阔起来,常年绿草茵茵,正是放牧牛羊的好去处,把绳索往牲口角上一缠,让其自由采食。放牧的人呢,则坐在土坎上,看莺飞草长、鱼翔浅底、细数树梢间的一抹鹅黄,至浅绿、再深绿。间或立起身来,看西天边的隐隐山峰,看晚霞中的云卷云舒,还有河对岸的缕缕炊烟。这世界真静啊,静得就像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此刻他可以吟诗,可以唱歌,更可以想着这条河的许多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