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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书摊的文章 / 书摊的散文

2020/03/07好的文章

旧书的温度

文/陈占相

读书的那几年,因为囊中总是羞涩,我便养成了买旧书的习惯。

那时候,周末一到,我们几个爱书之人,便朝着很少有人光顾的旧书店或旧书摊奔去,然后在林林总总的书堆里寻找能让自己心动的那几本。有时翻了个遍一无所获,有时刚刚一到,便会看到几本梦寐以求的书斜躺在那里,泛黄泛黄的,像一个故地重逢的老朋友。

真的很怀念,那些曾浸润我心智的旧书店和旧书摊。在繁华喧嚣的城市里,它们总是那样的不起眼,只能勉强甚至是艰难地占有一席之地。那一个个戴着老式眼镜,衣着朴素的卖书者,总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书堆旁,用温和的眼神打量过往的行人,你买,或是不买,他们都会用微笑来面对你的光顾和离去。

在贵阳上学时,阳明花鸟市场是我常去的地方,里面一位姓余的老先生是我遇到的最有秉性的卖书人。他所叫出的书价是不许还口的,因为他最清楚每一本书的价值,一旦还价,他就死活不卖了。一来二去,我就和老先生聊上了,他说,他最不喜欢那些在别的花销上大手大脚,而买一本书就斤斤计较的人。他的话,让我感慨至今。

从因经济拮据而买旧书,到后来无法自拔地迷上旧书,我就像一个逆着时光生活的人,对每一本书的出版时间都非常的在意。时间一长,才发现自己的书柜里,已经是老气横秋、古意十足了。还好,那股被岁月浸透和剥蚀的味道很实在、很厚重。

手捧一本旧书,总会怀着一种敬意去品读,为书虽旧而不失芳华,也为与这本书有关的那些人:作者、编辑、初购者,以及那些毫不起眼的守着旧书摊的老人。

后来我还发现,越旧的书,读的时候心越安稳,对书中字句的理解也更为深刻,什么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再后来,同样的书名,我是到处去寻那旧的版本,不得,怅然若失,得之,如获至宝。

拿到一本旧书,第一件事,先看看它的出版时间,然后打开扉页,看看书曾经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留下什么经典感言没有。不善表露的,从封面到封底墨迹毫无,整本书洁净如初,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手勤的,便会在每一篇页眉写满了蝇头小字,墨色不定,行草不一。爱惜书的,整本书从头至尾一点皱褶也没有,甚至还会有秀气或拙朴的书签留在上面呢。

前年暑期到广州,在离中山纪念堂不远的一个旧书摊上,打开一套赭色封面的《金陵春梦》时,我几乎呆住了——八册书的扉页上均写着:王子英购于惠水,一九八零年十月。看着那有些褪色却遒劲灵动的墨迹,我不禁唏嘘。那个叫王子英的人,是何身世?什么时候到过我家乡?或许他本来就是惠水人,那又是哪一年背着心爱的书本远离故土,来到这座并不安静的南方大都市,然后人书相离?

把书抱在怀中,坐在一棵大榕树下,我构思着一个与王子英有关的故事。

都说,旧的东西总会让人活在过去的某一年或某一天,那是些有清风明月、忧伤和梦想相伴的日子。对一本旧书来说,这种感觉似乎更为强烈。如今,这世界多了些浮躁与繁华,每一天,我们眼前一闪而过的新东西实在是多。但我依然相信,总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虔诚地蹲下身去,抚摸和聆听那一册册快要被时代遗忘的旧书本。

楼下的旧书摊

文/叶则文

我原先居住小区的楼下有个旧书摊。

每当天气晴好的双休日,小区的路面便挤满了蜂拥而至的小商小贩摆摊设点。一时间,人来人往,吆喝吵嚷之声喧嚣尘上,场面胜于闹市。旧书摊闹中取静,一方彩条塑料布铺地,各种或大或小或厚或薄的旧书静躺其上。书摊左边是个臭干子摊,右边是个旧币摊,人间两臭对书摊成夹击之势,叫人对书摊的存在屡屡产生不合时宜的奇怪想法来。当然,这并不妨碍它对我的吸引力,并成为其最忠实的光顾者。

我光顾旧书摊没有很明确的目的,有时翻一翻并不买,有时一次买五六本,买与不买没有硬性指标,全凭一时兴趣。间或,意外遇到多年求而不得的书,兴奋自不必说,视为人生之幸事。有一次,我在旧书摊看到本《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选获奖作品集》,心中不禁狂喜,盖因里面有江西作家陈世旭的《小镇上的将军》。上初中时,年轻的语文老师为了培养学生们的文学兴趣,每天晚自习都要给大家读一篇小说作品,有天读的正是《小镇上的将军》。“将军”的故事与我所居住的小镇上的一位老红军的故事极其相似,使我对这篇小说喜欢得要命。常常想,要是有本载有这篇小说的杂志或书该多好啊,但一直无缘买到。那天,我是毫不犹豫买下这本小说集的,又特地买了两瓶啤酒。回到家,迫不及待地把《小镇上的将军》当了菜,极畅快地把啤酒灌下了肚。

守旧书摊的是个小伙子,个不高,国字脸,一双细眯眼特别有神,精明得很。光顾几次之后,他立马看出我对文学书籍尤其感兴趣。每当我来到书摊,他总是满脸堆笑地凑到跟前介绍,最近又进了哪些文学书籍,从古典名着到现当代作家作品集、从诗词赏析到文学评论一样也不拉下,极尽推销之能事。一次,他拿了套《西游记》问是不是我想要的版本。我一看,乐得差点蹦了起来,这不正是我寻找多年的“唐僧师徒四人”嘛?记得刚参加工作那年,我在建设街新华书店里看到带彩图插页的中国古典四大名着,爱不释手,几欲统统请回家去,无奈囊中羞涩,权衡再三,只得放弃唐僧师徒四人。哪晓得,从此之后便不见其踪。每每看到家中书架上四大名着四缺一,心中不免隐隐作痛,后悔当初一念之差放走师徒四人,悔已晚矣。十多年后心结竟然一下了结,岂不快哉?

就这样,楼下的旧书摊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时光;就这样,家中书柜里渐渐塞满了旧书摊上淘来的书。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后来我搬离了原先居住的小区。

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翻看那一本本旧书,感觉就像在会一个个老朋友,也很快乐,一种简单而单纯的快乐。我因此愈加怀念那楼下的旧书摊,当然,包括那个守旧书摊子的小伙子。

贬值的老师

文/李国庆

自从搬到日新小区以后,我又有了一个好去处:旧货市场。

我爱淘书,旧货市场里有好些旧书摊,我自然如获至宝,乐此不彼。

一个星期天,我的脚是铁,旧货市场是磁石,把我吸了过去。

我在旧书摊之间穿梭、寻觅,忽然一个藏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书摊吸引了我,哇噻!简陋的木板床上摆的净是好书:梁启超的《近三百年学术史》、郑振铎的《中国文学史》(插图本)、蒋和森的《红楼梦论稿》、王元化的《<文心雕龙〉创作论》、《瞿秋白文集》《邹韬奋文集》《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这些都是世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书啊!

我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下子挑了一大摞。

书摊摊主看上去五十来岁,瘦长脸,丹凤眼,鼻梁上架一副银丝眼镜,眉眼间透射出一股书卷气。

“这位先生,你是真识货,看来是个行家里手啊!咳……咳……”

“噢,我是作家。”

“我猜得不错吧,你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咳……咳……”

“我看您也不是普通的书商,一定有一番来历。”

他推了推眼镜,脸上罩上一层阴影,用低沉的语调说道:“先生,实不相瞒,我原来是大学老师。咳……咳……”

“噢,那你怎么——”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哎,一言难尽啊,以后慢慢跟你说吧。咳……咳……”

“先生,我可以问问您的姓名吗?”

“我叫岳志强。咳……咳……”

“噢,您原来是岳老师,您可是我省着名的古典文学专家啊!”

他又习惯地推了推眼镜,眼圈微微泛红,嗓音骤然嘶哑:“唉,别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咳……咳……”

“那您现在。”

“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无业游民,贩书为生。咳……咳……”

“岳老师,您咳嗽得这么厉害,肯定是感冒了。您等着,我给您买药去。”

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挺一下就过去了。”

“不,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旧货市场里面就有药店,我给他买了一包感冒清,一瓶咳嗽糖浆,递到他的手里,他连声道谢,硬把药钱付给我。

我又把矿泉水递给他,看着他服了药。

“岳老师,恕我直言,您不该离开您的岗位。您要知道,您在您的岗位上为国家、民族所做的贡献跟您现在摆书摊不可同日而语。”

“是啊,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岳老师,此话怎讲?”

“当初,系里评副教授,主任利用职权搞暗箱操作,咳……咳……咳……把副教授评给了他既无才又无德的小姨妹。我一气之下愤然辞职。咳……咳……咳……”

“岳老师,您太冲动了。那您辞职以后干什么呢?”

“卖过烧烤、当过售货员、办过公司……结果一无所成,咳……咳……咳……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那您为什么不重操就业呢?您那么好的学问,总是有用武之地的呀!”

“因为没有职称,咳……咳……咳……人家不好聘你,学生也不卖账,何必自寻烦恼?咳……咳……咳……”

“岳老师,您咳得这么厉害,不要再摆摊了,我送您回去吧。”

“不碍事,老毛病了。”

“岳老师,我看这些书都是您的藏书吧?很有品味啊!”

岳老师摘下眼镜,擦去溢出眼角的泪水,几乎是哽咽着说道:“是啊,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啊,我只有卖掉它们才能糊口。每卖掉一个,就像在我的心口上扎了一刀。”

“您的夫人呢?”

“离了。嫌我穷,嫌我寒酸,跟有钱人走了。”

“那您的孩子呢,他们也有赡养老人的义务啊!”

“我有一儿一女,他们都在国外,我没有把实情告诉他们。”

“岳老师,这就是您的不是了,他们又不是养不起你。”

“有些情况你不清楚,好,咱们以后再聊吧。”

“岳老师,您一定要多保重。”

岳老师把它的宝贝书打折卖给我,我坚持付原价,岳老师深深向我鞠了一躬,我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岳老师感叹道,现在的读书人是越来越少了,像我这样的书痴书迷更是凤毛麟角,他难得遇到我这样的知音,真是三生有幸。

我连说“惭愧惭愧”,同时希望岳老师多多保重身体,我还建议他尽快把实情告诉子女,不要太委屈了自己。岳老师爽快地答应道:“好的好的,是到了该告诉他们的时候了,再要面子也不能不顾肚皮啊,民以食为天嘛!”

我为岳老师的快速转变而感到高兴,与他紧紧握手,相约再见。

不久,我向单位请了创作假,到安徽黄山去完成我的一部长篇,等回到省城,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星期天,我又来到旧货市场,兴冲冲地直奔岳老师的摊位,谁知他的摊位已经易主,代替他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我问她:“原来的摊主呢?”

她望着我,“你是说岳老师吧?”

我急忙点头:“对。”

她叹了口气,痛惜地说:“肺癌晚期,走了!”

啊?!我的心头像压上了一块铅,一个劲地往下坠、往下坠……

岳老师,您不该走啊。